第四十三章 若有神明也是昏庸（1/2）

要把房梁上积存了一年的蜘蛛网都扫下来特别不容易。每一年的那天早上，阿娘就会拿着镰刀，冒着很重的露水上山砍一两株竹子回来，这是特定的扫帚，当阿娘扛着没有人踩踏过也不允许踩踏的竹子回来后，习风要帮着把家里不能盖起来的东西都搬出来，然后跟阿娘一起拿着带叶子的竹条，把家里各个角落的污秽扫下来，预示着来年清爽舒适。

每每如此，习风都特别羡慕别人家，人家的爸爸，都会担起清扫房梁屋顶的任务，而习风家里，永远都是母亲，她踩着梯子，甚至踩着房梁，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蜘蛛网——占着油烟，有了粘性，就会吸附着更多的烟尘，最后会裹成一团团黑色的垃圾一一打下来，又要分外注意不要弄乱了屋顶的瓦片，本来就已经漏雨，经不住更多的碰撞了。

每一年，阿娘做起来都特别的吃力，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从来没有跟阿爹说过让他来清扫，只会低低声下气的祈求着父亲，在闲暇的时候，能把屋顶风吹雨打的瓦片修葺修葺，可是父亲充耳不闻，刮风下雨的夜晚，他几乎不会在家。他有自己躲避风雨的地方，一屋子的孤女寡母，他才不在意。

把整个家里打扫后，就是拆洗被子，甚至要把穿的不穿的鞋子，都刷子洗干净，阿娘总是说，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过年的，不能肮肮脏脏的。

每次她为这些任何人都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忙里忙外，习风总能看到她脸上特别满足而安宁的笑容，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个卑微的生命，才会觉得自己举足轻重。

今年，她错过了跟阿娘清扫屋子的事情，第二天，也就是年三十，习风早早就被阿娘叫醒，每年的这一天，她都有一项不变的工作，上山烧蕨，换下香炉里的旧灰，蕨子必须是没有人踩过的，蕨子的灰不好收集，好在她家里只有一个香炉。

烧完蕨子，就是跟着阿娘去到茶果林里，砍干枯的茶树，留着烘腊肉的。虽然家里贫穷，但是家里的腊肉制作方式一直很讲究，完全不像超市里黑乎乎的，让人看着没有食欲。

忙活一个早上回到家，又要开始擦洗家里的桌椅，因为这是一项神圣的事情，必须要用柚子叶的水来擦洗，阿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两个姐姐也不敢坐了，装模作样的去洗过年时候要吃的菜，按照规定，炮声一响，除了做吃的，就不能做任何事情了。

准备停当，就等着过年，农家里的孩子最渴望的一个节气。可以燃放烟花炮竹，可以大口的吃肉，可以不用下地干活，就连不愿意洗碗收桌，也不会有大人责怪，当然，还可以收到红包，就是为数不多，也可以高兴好一阵子，毕竟那是他们的钱。

然而这些事情，跟习风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仿佛被压制惯了，对于过年，她一点不期待，年前，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洗洗刷刷，年中，这些让人厌烦的洗洗刷刷的事情还是她来做，年后，又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忙碌。

阿爹拿出了两三斤肉，这是过年要吃的，其他的都要腌制成腊肉，在往后的日子，一天割一点，吃得越久越好。

终于，土地庙里传来了炮竹的声音，庙公在人间选定的儿女大概开始按香炉了，把一年过去的旧香灰倒出来，用柚子叶泡出来的水水洗干净，晾干，把新烧的蕨子灰压紧，炮声一响，就可以进香了，村民们也会陆陆续续拿着煮好的鸡鸭鱼肉，瓜果饼干前去祭祀，点香，跪拜，倒酒，烧纸钱，烧炮竹，然后回家，吃上新年的第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