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多（1/2）

大宝二宝满三岁的时候，你把她们送进了幼儿园，第二年，妈妈也把三宝送去了幼儿园，这个时候，你也送走了你的第一批小学毕业生，到了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你的班里多了一个特殊的学生——一个多动症的孩子。我从家长们的议论中了解到：为了这个孩子，还专门开了一次新生班主任会。因为是名校，生源特别多，每个班都有五十多名学生，老师的责任、压力本来就大，多动症的孩子，一对一都难带，更何况还要插在班级里，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到他。所以谁都不愿意要，看看僵持不下，你便主动请缨，把他要在了你们班。这样每天放学我都会看到你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那个小孩看上去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儿，长得也挺帅气，个子也高，只是不停的跳来跳去，你要不拉着他，大概早跑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在家长们的议论中又听到了新消息：你现在每天晚上都要晚下班一个小时，因为多动症的孩子一个人根本写不了作业，而他的家长工作又非常忙，无暇照顾到他。带他的阿姨和姥姥又管不了他，所以你每天都让他在学校把作业做完，和他一起进行特殊辅导的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家长是外来务工人员，学生们放学的时候，家长请不了假，如果请假，工作就得丢！另一个孩子的家长是聋哑人，没法辅导孩子写作业。家长们对你倒是尊重和敬佩的，甚至有的家长说，真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在学校把作业写完，辅导孩子学习、写作业实在是很辛苦，很让人恼火的事儿，只是不好意思再增加你的负担，开不了这个口。

可是，开学不到一个月，学生的家长们就联名给校长写信抗议，说那个多动症的孩子影响了他们孩子的学习，因为他不受课堂纪律的约束，别的同学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课，他站起来就满教室走，你就得中断讲课，安抚他。即便不站起来到处走，也一刻不闲的各种小动作不断。本来一年级孩子的注意力就差，再加上他这么一闹，其他孩子也不能专心的听讲，肯定是孩子们回家跟家长说了这个情况，所以才有了家长们的联名抗议。校长找你了解情况，并说不必勉强，实在不行，可以找他的家长劝其退学。可你不想那样做，你说多动症不是不治之症，如果现在放弃，就有可能毁了这个孩子。你跟校长保证，再多想想办法，一定不会影响其它孩子的成绩。为此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特别邀请学生的家长开了一次会。在会上，你介绍了孩子的情况，并希望家长们能换位思考：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希望家长们给你一个学期的时间，如果孩子的情况没有改善，期中考试的时候，班级的成绩靠了后，你会答应家长们的提议，劝退这个孩子。毕竟都是孩子的家长，能够感同身受，又有你的保证，便都不再说什么，一场风波也算过去了。这以后，你在你的讲桌前，伸手可及的地方单放了一张桌子给他，他稍有行动便去拍拍他的肩，或去拉拉他的手，尽力的安抚，从不呵斥责问。下课时你也会陪着他和别的同学一起做游戏，而他对你特别依赖，有时甚至会坐到你的怀里，你也不拒绝，因为都是才六岁的孩子，见你对他那么好，其他同学也都围着你，希望得到你的抚慰，你也耐心的一一满足。这样一来，孩子们都和你特别好，也都肯听你的话，期中考试时，十四个班级，你们班排名第三。这以后，家长们再没有提过什么意见。我是从家长们只言片语的议论中听到的关于你的情况，成绩摆在那，有目共睹。可这个中的艰辛，怕是没有人能体会。爸妈在你家的时候，你的话比以前少，还以为你是因为三宝的事生气，不爱搭理他们。你妈说，每天下班回来，除了陪孩子们讲讲故事，背背儿歌诗词，其它时间都不大说话。我想你一定是累坏了。教五十多个学生，还有一个特殊的孩子，又要额外辅导三个孩子的作业，你这一天得多说多少话，多操多少心？这样的一天足以让你精疲力竭，哪还有精神再多说话呢？

到了你的学生三年级的时候，咱们的宝贝也上学了，这样我每天就先看到孩子们出校门，同样的我也是偷偷的看，怕她们看见我告诉你。然后再看你领着学生们出来，经过这三年，那小男孩进步非常快，已经不用你再牵他的手儿，和正常孩子一样站在排里走了，原来考试的时候，语文数学大多五六十分左右，现在已经能考九十分了。方便的是你可以顺带着让咱们的宝贝到你们班和三个孩子一同写作业，然后带她们回家。

对了，还有件事儿得告诉你，魏珍珍出国了。在三宝“绑架”案后，她便销声匿迹了，一点儿音讯没有，也从来没看孩子一眼。气的妈骂她：虎毒不食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蛇蝎心肠，禽兽不如！再见到她时，是在两年以后。让我吃惊的是，她仿佛在逆生长，完全是大学时大家初见的模样，不施粉黛，衣着素朴。在惊愕的同时，我在心里说:不知又要闹哪样，真是阴魂不散。因为是在停车场，便问她：“怎么在这儿？”

“不想去你的公司，所以在这等你。”

“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又缺钱了？”没想到她竟坦然的说：“还是你了解我，确实缺钱了。”她的态度把我气的没一点儿辙了，便讽刺道：“这回不用心机，不耍招数了？哦，对了，筹码不在手里。”不想她不急不火：“在你眼里，我就是招灾惹祸的妖魔吧！你想不想永远摆脱呢？要是想的话，咱们就到车里说，省得站在这儿被你们公司的人看见，又遭口舌。”尽管我一分钟都不想和她在一起，可她说的对，公司里人来人往的很容易被人看见。只好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我说：“说吧，又以什么理由要钱？”

“你不想知道我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吗？”

“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你是不是想这个人出了什么意外，死了！”

“祸害一千年，你不会死的。我也根本不会那么想。”

“咱们相互这么了解，不做夫妻太遗憾了，算了，不和你斗嘴，说正事，我要出国了，是你爸的一番话触动了我，让我认真的审视、评判了我的前半生，觉得白活了，所以要重新活一次，这两年我只做一件事儿，就是学英语，我现在的英语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了，你要不要听我给你用英语朗诵一首诗？”

“打住，我不想听，你接着说你的正事。”

“正事儿就是我需要一笔钱，出国的手续都办完了，别人给拿的钱，可我不想花他的钱，想来想去，应该给我拿钱的人都没有钱，只好来找你这个不该给我拿钱的人拿。”她见我要张口说话，用手势制止我接着说：“你放心，我不跟你要，算我跟你借的，我打借条给你，等我一挣到这笔钱，一定还你，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她见我哂笑，脸上露出说不清是羞是愧，是恼是怒的表情，一时语塞，稍后轻轻的长吁了一口气：“我忘了，在你的眼里，我是没人格，没底线的。你一定想我又在变着法儿的来骗你吧？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要重新活一回，这是我痛定思痛，反思过后做出的决定，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那都是旧的我做的，与我现在无关。就是犯人也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也请你放下对我的偏见，如果我不是想要有尊严的活一回，我完全不用跟你借，因为钱已经有人付过了，现在我只想问你，这笔钱你借不借？”看她说的一本正经，真让我拿不定主意了。万一她真改邪归正了，我这一打击又让她破罐子破摔了呢。“你说你手续都办完了，什么时间走，把手续拿给我看看。”

“还有一个星期，可手续我不能让你看，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不光你不知道，连我奶奶和我爸都不让知道，我要让珍珍这个人不再存在。”看她说的如此决绝，我一瞬间决定信她这一回。便说：“钱我怎么给你。”

“你明天打到你平时给我生活费的卡里，以后你也不用再往卡里打钱了。”她从手包里拿出借条：“给你，这是借条。”

“不用了，不用你还了。”

“不行，我说借的就是借的。等什么时候你收到钱了，你再把借条还我，咱们两人此生就算两清了。”说着，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说：“你不打算看看孩子？”她迟疑一下，重新坐回原处，沉默了好一会。看得出她是强忍着眼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是我造的最大的孽了，怀他我就是有目的的，你说他就是我的一个筹码，一个工具，不是你冤枉我。当他生下来一看是个男孩，我心里一阵窃喜，不是为了孩子喜，而是觉得男孩儿在你们家更能得到重视，更能增加我和你讨价还价的资本，而对孩子，坦白的说，我一点儿都不爱他，从没在心里喜欢过他，因为它不是爱的结晶。他每次哭闹都让我从心里往外讨厌，甚至憎恶，尤其是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的目的后，我更后悔生下他。这两年我在静心苦读的同时，每到夜深人静，我都会反思、自醒。在我三十几年的人生里，我从没得到过爱，也不懂得爱，所有的只有三个字：嫉妒恨。应该说我曾经有过妈妈，因为我肯定是妈妈生下来的，可在我没有多少记忆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了，妈妈这个词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名词，我也因为妈妈的出走成了爸爸和奶奶的累赘。爸爸一不顺心，便拿我出气，打我骂我家常便饭，而奶奶从来没有呵护过我。爸爸打我，她就在一边骂妈妈，什么恶毒的、骂不出口的话她都能骂出来。在我的记忆里，十岁之前几乎没穿过新衣服，都是亲戚家的孩子穿剩下的，或者邻居看我可怜给我的，反正只要能遮身蔽体保暖就行。至于好看赖看，根本顾不得。每到过年，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都有妈妈背着抱着哄着，我心里就羡慕嫉妒，但那时候小还不知道恨！

等上学后，每次要钱买本买笔，都会招来爸爸一顿数落一顿骂。我用的铅笔，都要用到手里拿不住，用纸卷成一个筒，把笔头插进去，一直用到铅没了。本都是正反面用的，像小刀橡皮基本上都跟同桌借。由于家里穷，又没有妈妈护着，谁都敢欺负我，在班里不管跟哪个同学吵架拌嘴，被罚站的都是我。连老师都那么势利。我最怕的就是打雷下雨天，别的同学都有雨衣雨伞，都有家长接。而我只能用外衣把书包包好，护在胸前，人则任凭风吹雨打。看着穿雨衣打雨伞的同学一个个从身边走过，不时的回过头来看我狼狈的样子笑，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嫉妒恨，你肯定没有我这样的经历，但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刚过一米的小孩，在雷电狂风暴雨里独自行走的画面，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我是怎么一天天长大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因为学习好，有不会做作业的同学就得低声下气的问我，或者干脆求我帮着写。而老师也因为我总考全校第一，为班级争光而高看我一眼，以此找到一点儿做人的尊严。因为没有人帮，所以什么事都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也让我的心智比同龄的孩子更早的成熟，拿我老家大人们的话说，就是我的心眼儿多。饱经穷苦的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钱，我太缺钱了。直到上了中学，要在学校吃午饭，爸才不得不给我饭钱，虽然少之又少，可毕竟是拿在自己手里的钱呢！我尽量省着花，每顿饭只吃半饱。省下来点儿钱，攒起来好买学习资料，省得跟爸要钱挨他的骂。直到我成了我们村里有史以来唯一的考上省城的一名大学生的时候，我才成了一回“人”。乡里乡亲对我刮目相看，我成了孩子家长口中的：你看那个谁谁谁多能耐，你学学人家……。

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我跟爸爸谈判：“你给我花多少钱，我将来会成倍的还你，要不然等我挣了钱，我一分钱都不给你”换来的，所以四年大学我是背了债读的，没上大学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坐在汽车上觉得很自由，到了地方都不愿下车，上大学是第一次坐火车，不怕你笑话，看着那么长的一列，我很吃惊。坐进车厢，我就暗暗的算计一节车厢有多少人？十五节车厢总共多少人，平均一人一百斤，这列火车该有多少斤？那火车头咋那么大劲？可以拉这么多的人。等到了省城，这四年，可算让我开了眼，原来楼可以那么高，商场可以那么大。看着开豪车的男男女女，一开车门，或豪气，或优雅的姿态，我才知道人还可以这么活，还可以这么酷！想想原来我心中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吃肉可以管饱，年年都可以买新衣服穿。是多么可笑！开眼之后，我对生活的向往有了更高的目标：住豪宅，开豪车，拼了命也要成为那样的人。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嫁进豪门是最快捷的门路。我对自己说，然而，现实击破了我的美梦，从当老师，到重返省城找工作，我明白，以我的出身和家世，想要名正言顺的嫁进豪门，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我又一心想成为那样的人！既然人间正道是沧桑，只好走旁门左道去实现梦想了，我和赵叔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他让我实现了有房有车的梦，虽然都不够豪。为了满足虚荣心，我给我爸和奶奶盖了一幢在整个镇里都数一数二的二层小楼，那在当地可算是地地道道的豪宅了。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他们，而是那样可以让我从小时候的羡慕人人，到现在的人人羡慕，让我在当地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谁知好景不长，由于我的野心和冒进，以致东窗事发，结果你也是知道的，可是再要让我到哪个单位做个小职员或白领，挣那么三五千块钱，我都觉得我做不来也不愿做了。没办法才去走你的捷径，因为捕猎者都是从最容易靠近的目标下口下手的。用你的话说就是不择手段。我知道在你和如玉之间，我这根“珍”是根本插不进去的，所以才想到了有一个你的孩子的办法，我原本想如玉那么爱你，肯定不会离开你，也就是气一阵儿闹一闹，然后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好多家庭的原配不都是为了家产，为了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忍受了吗？万万没想到她那么快和你离婚，真没看出来，平日那么温和宽厚善良的一个人，会有这么偏执决绝的一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吧。即毁了你们的幸福，也让我陷入了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尴尬境地，未婚妈妈的身份让我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所以我才又想到利用孩子诈点钱，然后一个人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是我命不好，遇上你们这样一对父子，你呢“守身如玉”，对妻子忠贞不二，让我软硬兼施都不得靠近。你爸呢，还说我搞阴谋施诡计，他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我那点儿伎俩，在你们这根本就是雕虫小技，我是斗不过你们了。我认输也认栽，我这次是下定决心脱胎换骨，重新活一回。人生能有几回搏。就像你爸说的，我现在还算年轻，还有资本，索性再搏一回，至于结果不可料也不可知。我一直恨我妈撇下我自己走，现在我有了亲身体会，我替我妈想了一下，以我爸和奶奶的为人，我妈当初大概也是忍无可忍，万般无奈才这么做的。都说妈什么命女儿就是什么命，还真对，我不就是在重蹈我妈的覆辙吗？她撇下我，我撇下儿子，我恨我妈，我儿子恨我。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把他生在了有钱人家，起码能保他今生衣食无忧，安享富贵，这点你能做到吧？她问我。“这个自然。”我说。她再叹一口气：两年不见，他长成什么样了，多高了？肯定不认得我了。所以我才决定不去看他，无端端的来了一个人，说是他的妈妈，然后又突然消失了，会给他造成混乱、疑惑，以后他会问起你，你可以告诉他，他妈妈死了，或重病或意外，说什么都行，我不在乎，因为生下他的那个人确实不存在了。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失像看到一件稀罕物似的探索的光，然后微微一笑，如玉，我说过，我有点儿怕她的笑，可这次我没了这感觉。“陈思源，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我真的——不能说爱，只能算是喜欢吧；我确实喜欢过你，像你说的你当时只是一个穷学生，不是我征婚的对象。但你的帅气，你的才气，让我每次见到你都觉得心跳加快，心情明丽、愉悦，这也是我和如玉好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可以以她闺蜜的身份和你接触，而又不会被别人疑心，所以，大学四年我没谈恋爱，却分享了恋爱的快乐。直到参加你们的婚礼，知道了你是富二代时，我一时都傻在那儿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真是又悔又恨，悔自己错失良机，恨自己有眼无珠，我当时都恨不得把你从如玉身边抢过来。所以呀，咱俩也算有缘人，只可惜是孽缘。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我这一走也许就是永别，所以不说再见，但必须对你，对如玉，对儿子以及你的父母，真诚的发自肺腑的说声“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