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临城之殇 之四(2/2)
「妳胡说什么?如此明目张胆在家宴上下药岂会是我柳飘飘的手段?我再傻都不会选在今日动手将自己置于死地,却是卢妾室是何居心竟要挑拨我与城主夫妻之间的情份?妳这做妾的心思也忒歹毒!」
卢珊珊闻言却是心领神会阴阴地笑了,道:「夫人怎知这孩子是被下药?妾从头到尾都没这样说过啊?」她朝着众人摊著手:「大家都在席间应该听得很清楚,妾只说那丫鬟看起来很可疑罢了.......」
柳飘飘此举简直是不打自招,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伶牙俐齿、又欲置她于死地的卢珊珊,柳晓晓这丫鬟婢子一听罢立即抬起头来要为主子澄清是非,清清楚楚地向城主大人供述:「城主大人明鉴,前六天的确是有下药,但今天家宴真的没有下药,求大人不要冤枉夫人,一切都是我这丫鬟自作主张.......」
闻言柳飘飘几欲晕死,被柳晓晓这一番呈堂証供,这下柳飘飘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世伦瞥了一眼万念俱灰的夫人,冷哼着问道:「好一个丫鬟能自作主张,好一个不要冤枉夫人,」上一句是对夫人说,下一句问得却是丫鬟:「说,妳下的是什么药?毒性如何?」
「是蓖麻子,孩子吃五颗便会毙命。」柳晓晓将额头誓死抵在地上,不敢抬头望着城主。
「妳让他吃了几颗?」
「奴将五颗蓖麻子磨成粉,分七日参入小公子的晚食中,今日的分量尚未下到,所以小公子这突然晕过去断然不是奴所为,奴是被冤枉的,还望城主大人明鉴!」
此时府医已诊视周训好些时辰,却也无法立即断定,正琢磨时,周世伦狠狠盯着眼前的主仆,又差人去丫鬟房内寻剩下的蓖麻粉末,好让府医可以对症下药。
世间毒药百百种,蓖麻子这种药府医虽有听闻过,可惜的是尚未查到如何解蓖麻子之毒,那张有著玲珑小脸蛋、白白胖胖的周训,那圆亮黑白分明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周世伦守着孩子的尸首七日,甚至派人去寻江湖术士求法术,只盼望会有什么奇蹟出现能让周训还魂再生。只是向来熙熙为利的术士们此番也束手无策,周训那孩子跟他娘丁当一样没那个福份继续留在这临城当周世伦的妻子、儿子,就这样不留恋世上任何人事物,闭上眼就走了。
周世伦对害死周训的柳飘飘恨极,以往的夫妻恩爱也在那孩子倒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也对自己竟然识人不明深深自责痛心,他当初若没力排众议将这柳飘飘拔擢为正室夫人,她也不至於为争夺将来城主之位对周训如此痛下毒手。
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爱恋于她,原以为她柔善如丁当,但她却待他欺之以方。
「夫人,没想到出自青楼的妳对这临城城主之位如此有兴趣,既然如此,本城主便断了妳的杂念,免妳再次危害周府其他孩子!」周世伦一说罢立即废去柳飘飘夫人之位,连妾室之位也不给予,可待念她尚有身孕在身,便给了她周府最偏远的厢房,另遣一位小丫鬟好生照料柳飘飘,待产子后便要将这位废夫人赶出周府。
至於下药的柳晓晓,早在小主子周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那一晚便被周世伦唤人杖杀,她再也无言可申辩她是无辜者。
无辜?既已起心动念,也已下了手,又何来无辜之说呢?
事情便这样处理落幕,只是那最后一日的药量未下至周训的体内,可小主子又是因何而毙亡,这件事终究是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按照府医的说法是:「也许小主子体内虚寒,故蓖麻子不足量亦可夺命。」
「人死不能复生,城主大人年华正盛,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卢姗姗因慧眼揭破周训被下药之事,一时颇得周世伦的信赖,似有受宠之态,正意气风发于各妾室之间,难得有如此机会更是想要盼得与城主风花雪夜一场好博扶摇而直上:「妾也盼望着能为城主大人生个一儿半女来着,以盛城主香火绵延.......」说到最后语音稍弱,含羞带怯的模样难为她做了个十成十,可百般勾引周世伦这位城主却不解风情,硬是将话题又给转到柳飘飘那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儿上头,使得卢姗姗只能恨恨咽下一股怨气,忙不迭陪着城主大人说说那柳飘飘。
没想到周世伦此种对待一而再三出现,此番郎无情妾有意换得卢姗姗终究还是对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儿起了杀意。
周世伦虽然不过年方二十五有八位妾室,正是青春正盛开枝散叶的大好年纪,可偏偏膝下却仅有一子周训,可惜那孩子未及六岁便已被下毒害死,现下唯独废夫人柳飘飘腹中有城主的血脉,虽说城主已言明待生产过后便要将柳飘飘给逐出家门,可难保母凭子贵,待孩子出世后城主又起了怜悯之心将之留下,为了斩草除根,卢姗姗暗自下足了血本,要叫柳飘飘这回一尸两命,当敌人成了死人又何惧她会再翻身呢?
其实这也非她卢姗姗头一回起心动念,没想到第一回出手那个周训竟还真的死了,非但如此还由柳晓晓那个傻贱婢背了黑锅,那回出手实在是一箭双鵰,对她而言真是逆转处境的大好结果。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头一回第二回就更是熟门熟路,要做的事说穿了也简单,事后根本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无人得知周训之死根本是她干下的好事。
只是她需要等一个时机,越是接近柳飘飘临盆之际下手越是无迹可寻,她要的是狠辣、準确务求一出手必中,很快的那一日便到来。
柳飘飘自打中秋家宴被废后便一日一日渐消瘦,无人疼爱最是愁,她唯一的期待便是腹中的孩子,等到他安然出世她才有机会能够母凭子贵翻身而上,她的算盘当然也是心心念念在于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秋天的柿子最是时令好食,她也相当爱吃,今早不知为何城主大人遣人送了一篓子给她,她开心地觉得城主记得她所爱,是否已怜惜她妊娠之日将近,意欲要原谅她了呢?
柳飘飘欢快地凑了一口吃将下去,也不敢贪吃多,便只吃了三个罢手,满心期待着周世伦能够尽早原谅她,将她放出这偏远厢房。
晚餐时分家丁送来川味海带芽、酸甜剥骨鹅肉、芙蓉蟹黄煲与酒盅,这些都是城主大人平时爱吃的餐食,她心里头越发觉得周世伦心已软化,她等着盼著等到用过晚膳后还是盼不到她的良人,此时她的肚腹越见搅痛,怕是要生便赶紧派身边的小丫鬟去请产婆、府医、城主来,小丫鬟一个人哪能同时去请这三个人?精光地率先便拔腿去找城主,城主才派产婆跟府医一同赶往,三人一前一后进入厢房后却见柳飘飘倒臥在床,血将整床棉被都浸透,府医诊了诊柳飘飘垂在外头的手,有些疑惑不定、蹙著白眉缓缓地摇了摇头。
产婆也在同一时间查探孩子,经验丰富的老妇伸手一捞便知孩子安然与否,她心中一寒老眼望向焦急的城主大人,有些悲怆地也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周世伦急忙问道。
不知城主大人这话问的却是谁,府医只好先行回话:「柳.......夫人似乎中毒,命已经在旦夕。」
「中什么毒?可有迹象?那孩子呢?为何会流这么多血?」
产婆一听府医判断是为中毒,心中暗觉不妙,接口说:「大人中毒小孩也难保,这羊水已破,想必是这位夫人想要保住孩子,出力要将孩子产出,无人从旁协助,所以才出了这么多血.......」
「为何会流这么多血?孩子呢?」周世伦喃喃地再问一遍。
产婆一双老眼黯然地望着城主,忧伤地说:「来不及生出来,已经胎死腹中。」
周世伦有些受不住这个打击,不过短短几月他先后失去了两位孩子,一个是他视若珍宝的嫡长子、一个是尚未出世还未见过眼的孩子,丧子之痛双重打击让他深深感受到何谓痛不欲生,当年失去丁当时因为有周训让他转移了痛楚,可这次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他又要去哪里转移这种锥心之痛?
他把视线聚集在那躺在血被中危在旦夕的柳飘飘身上,若非她,周训至今还活着.......若非她中毒,这腹中的孩子也不会胎死腹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
忽然间,他懂了,只能将自己这份痛苦发洩在这女人身上、以此终生一致以恨她作为惩罚,将此残生终了,待他日入黄泉再与孩子们与丁当重聚团圆一家人。
这份恨意如此强烈,致使周世伦忽略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柳飘飘既然是中毒,那中的是何毒?又是何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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