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临城之殇 之四（1/2）

临城城主周世伦在年方弱冠之际，便已明媒正娶临城内富商丁茂的长女丁当，两人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论及婚嫁也是迟早之事，一十九岁一顶凤轿便将丁当娶进周府，老城主日日席开数十桌宴请各路人马，当年这场婚事让临城足足热闹了好些个日子，整个周府浸淫在双喜临门的喜悅下，风光无限。

周世伦娶得娇妻不日又将承袭临城城主之位，自是更加少年得志，一举成家立业，在丁当入府不过月余便传出肚皮有喜，这下更是三喜临门，让周世伦一双狐狸眼眯著笑不开眼，日日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丁当在怀胎足月后诞下周世伦的长子，明明是顺产但出人意料外过了几日便血崩而逝，可怜丁当这位周家新夫人才不过做了一年便撒手人寰，还没享够福便慨然而逝留下一对父子。

孩子取名为周训，是个白胖的小娃儿，周世伦一介少年养孩子，却是养得相当趁手相当怡然自得，夜夜都哄著小娃儿入眠，熟睡后方肯放手抱给奶娘去照顾打理。

那些年是周世伦最富有父爱的时候，在他治下临城也井然有序，并无大事。

只是，人一旦风光无限，便会有人来攀权附会，特別是周世伦家世、名声方方面面都极好，貌美女子像是水流一般不断地被送上周府呈贡，周世伦时而留下时而退拒，这么些年下来也统总纳了八房美妾，可谓是相当顺遂美满，唯一遗憾的便是夫人之位始终空悬。

若说要拿下周世伦这种琴痴，自然是以琴技收服之，柳飘飘确然是以琴伺人，加上面貌美豔冠群芳，虽身在青楼却卖艺不卖身，这一点洁身自爱也颇得周世伦之好，对柳飘飘更是无比喜爱，两人就像是琴瑟一般和鸣，日日相见不厌倦，没多久周世伦便下了决定。

在周训年满五岁长得玲珑剔透之际，周世伦终于又再次红鸞心动明媒正娶纳了一位青楼名伎柳飘飘入府，这其中两人的风流情事周转约莫一年有余，周世伦但凭城主一己之意力排众议将此女扶上了正位，让柳飘飘顺利成为了临城城主新一代夫人。

新任临城城主夫人肚皮也相当争气，才甫一入门便已有了身孕，孕期调理状况也似乎相当顺遂无恙，只是.......大腹便便的柳飘飘有件事却是相当犯愁。

她身为正妻，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嫡子，将来可以继承临城城主之位，前题却是───如果嫡长子没有挡在她腹中孩子面前的话，否则照法理正统嫡长子自然是城主之位的首选，而她的孩子只能排在其后顺位。

人如果一但起了贪念，那念力便会日夜滋生成一只妖魔，柳飘飘心中正是如此日夜豢養着那只名为贪念的妖魔，这一点心思身旁的玲珑丫鬟早已摸透，也不时会献上计策与主子琢磨，但偶尔对周训下下药这种下做的事毕竟要不了那孩子的命，於是柳飘飘在贪念与丫鬟的帮衬之下，最终还是对那孩子起了必杀之心。

只是，要怎么杀？才能让那孩子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人起疑心？

「要不，奴去推一把小主子，让他不慎落水可好？」玲珑丫鬟心思呆纯，做不出高智商等价之事，只能为主献上自己。

「不成，」柳飘飘首先就否决，摇头道：「假使那孩子落水落得不死反被救回我倒成了坏心的后娘，可谓得不偿失，既然要做就要做得万无一失，再说周训身旁总跟著三个伶俐丫头伺候着，妳身手再好能逃得了这么多双眼嘛？」

「就一个小小孩子，哪就那么难除掉呀？」玲珑丫鬟忍不住嘟哝。

柳飘飘摸摸渐隆起的肚子，柳腰因这次妊娠已失去了昔日纤细之姿，周世伦也因她怀有身孕后而不再与她同房共眠，那八位小妾见机不可失总在日落黄昏之际挖空心思争相求宠，个个想得城主青睐求雨露均沾，周世伦自是来者不拒夜夜有春宵可度，她虽然名为正妻却腹背受敌，要想坐稳这城主夫人之位，首先得要先除掉眼中钉嫡长子周训那孩子。

「妳去城里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渗入饮食，不让人察觉丝毫，夺命夺得毫无迹象的药方，时间长一点也无所谓......」

「小姐，」这丫鬟名唤柳晓晓，打柳飘飘在青楼未成名前便一直伴随左右，两人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事事总是以小姐为主，半分都不想主子忧愁委屈，她一张鹅蛋脸喜道：「有有有，这种药我似乎听以前青楼的姊妹说过，我马上去打听哪里买得到。」

「记住，妳千万不可自行出面买，探问清楚药方用量后要透过別人去买，这样才不会让人认得妳，以免招来无穷祸事，知道吗？」柳飘飘边再三叮嘱边摸摸肚子，透过衣裳与肚皮隐隐感觉得到胎动，脸上登时露出喜悅之色。

「知道了，」柳晓晓兴奋地赶紧出门去为主子办事，脚步轻快地仿佛是这般谋夺孩子取人性命，是一件天经地义令人快乐的事。

柳飘飘看着她那位忠仆的背影，又摸了一下肚皮，缓缓对着那肚皮里的生命道：「孩子，娘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別急噢。」

在柳晓晓忙于筹得药草后，不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这是打入周府第一回由临城夫人主持的家宴，柳飘飘虽大腹便便但自是责无旁贷，更是她彰显自己夫人之位的重要时刻，她岂会假手他人，任他人占尽她的风采？

因此她忙碌地很，忙碌地几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幸得柳晓晓适时提醒了主子，主子这才想起这事吩咐她照办，让柳晓晓在周训的饮食中不知不觉混入蓖麻子。

蓖麻子只要让孩子吃下三到五子便可发作，届时神医也难以回天。柳晓晓将之磨碎悄悄掺入周训的晚食中，预计不过七日这孩子便会向阎罗王报到。

待得中秋家宴那一日恰巧是第七日，柳晓晓却因镇日忙于奔波置办著柳飘飘交付的事物，竟糊涂到将蓖麻子这一事完全给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年幼的周训面色惨白在席上晕厥过去，周世伦吓得越桌飞奔而去抱住他那发妻遗留下来的幼子，传医者的赶紧去传、满府人仰马翻之际，柳飘飘却是内心暗自欣喜不已，却又表现出来一副惊慌不定的模样，只是碍于大腹便便不得已而留在主位副座上。

柳晓晓见状却是大吃一惊，脸色惊疑不定，犹豫了半响末了才低头向主子悄言告知：「小姐，今日还未下药啊.......」

柳晓晓这做贼心虚的姿态，却是叫平日便对这位出自青楼的夫人大感不满的妾室卢姗姗抓了个包，举起袖帕扭了纤腰便指著柳晓晓道：「说！妳这贱婢究竟对小主子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卢姗姗这一声娇叱却引来满席的目光，尤其是抱着小周训的城主大人目光更是如炬，一反往日慵懒的模样，瞪视这急转直下的席间突发情况。

柳晓晓自知有亏，被卢姗姗这一声吓得立马跪下嗑头发抖，也不管不顾柳飘飘此时心中暗叫不妙，祇得硬著头皮力撑：「妳这是什么意思？骂得是我的丫鬟，不过就是指桑骂槐吗？我如何做下作的事，妳倒是给我说说！」

「夫人別急，妾只是看到这贱婢神色有愧，便顺口问问而已，至於夫人做了何等下作之事，妾又怎会知晓呢？」

这个卢姗自打前任城主夫人过世后便是第一位入得周府服侍城主之女，也是众多妾室中带头与现任城主夫人柳飘飘不和的主要人物，她待得年岁最久，本以为城主总有一日会将她扶正为夫人，却没想到区区一介青楼女子却夺了她此生的梦想大位，这夺位之仇怎不叫她恨之较之？！

卢姗姗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怀胎六月的城主夫人，心中虽是无限忌恨视线投注在城主身上时却是放柔无限，道：「城主大人，您看夫人身边那个小丫鬟真的很是可疑啊～～」

兀自跪在地上发抖的柳晓晓还抖著抖著开不了口为自己辩驳，主子柳飘飘却是说了：「若说可疑，这席间所有的人皆可疑，为何独独说我的人可疑？」

「这就要问夫人是否有私心，想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除去大患，以保将来城主之位会落在夫人孩子上头呀.......」

卢珊珊这一番故意明说，原先将视线专注在孩子身上的临城城主，突然将头抬了起来目光似火望向柳飘飘主仆身上，黑森森的目光充满着未审先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