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楚城之殇 之五（1/2）

这一別茫茫江湖，她上哪去了？

江子烟想了数日始终想不通透，她不是第一次从他身边不告而別，他竟也习惯了她的不告而別，只是他还是想不明白。

这回他也没有立马去渡船口寻人，他只是需要思考的时间。

他表现的不够明显吗？可他已向她许诺夫人之位。

他所言有失吗？也许那晚的确有些躁进吓坏了小姑娘，可他后来也有好好地弥补，乖乖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一整夜煎熬，这样还不够吗？

可她终究还是只想从他身边逃走，打从卫城开始便如此，即便来到楚城，经历过画不成那关死劫复返后，她依旧还是从他身边逃走了。

但后来发现她不可能将前夜才刚著笔写的齐城之殇给掠在桌上，一副形色匆匆之貌，连一件衣物也没带上，她逃命也绝不可能不将呕心写出来的册子不管不顾，初时他并没在意，后来他才有些疑惑，觉得她不告而別这件事情不单纯。

当然，最后是鱼火火无意露出的那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

只是这么一个蹉跎，错失了数日失去了寻她的黄金时间，他此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也许这个错失便会失去她。

他再懊恼再悔恨也无用。

那日他在廊下喂着庭中池内的锦鲤，一边思索之际，是时鱼火火伫在廊下不远处，静静地陪在当下。

鱼火火耐不住长久的静默，忍不住率先开口攀谈：「城主大人，是否有事烦心？」

时序正值盛夏，蝉声唧唧扰人，他立在婆娑树影下有些漫不经心的、只是随意挥手算是回答了属下的一问，复又向布袋里头掏著饲料往池内洒落。

鱼火火有些不甘被城主大人如此冷落无视对待，若说要趁机攀附，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她自是善加把握。

「是因为雨姑娘之事？」

他餵鱼的手停在半空中。

鱼火火见状满意地一笑，趁势追击：「城主大人待雨姑娘这样的好，她却不告而別，真是辜负城主一片痴心。」

人在顺境时不会考虑太多，但言多必失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她却不晓得正是这一句揭露了她的所作所为，仍旧装着一副吴侬软语，倾心安慰之态。

江子烟这数日来未曾与任何人提及雨霏霏不告而別之事，鱼火火这一露馅，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他不动声色继续餵鱼的势态，一副好山好水好风景地无关风月淡然之姿，漠然反问鱼火火：「我如何对她痴心？」

鱼火火一愣，心道莫非她猜错了？「城主大人不是以夫人之称对待雨姑娘嘛？从齐城奉命寻找雨姑娘时，黑骑是这么对我说的。」

「噢，那只是我随意说说的。」

但彼时黑骑却说雨姑娘对城主而言意义非凡，城主以夫人之姿对待雨姑娘。

可这当下城主大人却说只是随意说说，这么一个出入，鱼火火有些不明白。

依照她的观察，城主大人确是对雨霏霏已然动情，可为何这数日却对雨霏霏的下落不闻不问，现下也是一副不关他事的姿态？

「妳还有要事要禀报吗？」江子烟冷冷淡淡地扫眉望她一眼。

鱼火火有些招架不住这一眼，心跳突地加速，唯唯喏喏地回话：「属下并无事禀报，只是为解城主大人心忧，在此候着。」

江子烟抬起头微微眯著眼看树上的枝枒，一边缓缓向她吩咐：「那妳退下吧。」

鱼火火无数次站在远处这么望着她家的城主大人，他不说话凝眉眯眼时最是好看，她有些看得痴了，呆站著未动。

「还有事.......嗯？」

为了贪图多看一时城主大人的男色，鱼火火一时并未多想，有些急迫拿着话语说：「城主大人，属下是有些担心，倘若雨姑娘再度落入楚城城主手里的话，那雨姑娘她就命不保已───」

「那妳说该如何是好？」

城主大人这么一反问，鱼火火当下觉得备受倚重，若能担当城主大人的红颜知己此生无憾，只这么一想，心下一喜忙着献计：「属下觉得是否该派人先去画府里头查探查探？」

「画不成应该不至於犯同样的错误，将同一个人囚禁在同一个地方。」江子烟把视线投射在鱼火火的身上，有些冷酷地说：「妳既然是此道的个中好手，那这件事便交给妳去办妥，若无雨姑娘的下落便不要来回报。」

对于城主大人的态度转变，鱼火火又是一愣，可这结果却又是她起得开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在无意间中了城主大人的美男计。

可这又何妨？城主大人既然已此事交办于她，透过这件事她便可多有机会与城主面见，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算一算反正至多拖过五日，五日后雨霏霏便肯定与瓮齐烧，灰飞烟灭了。她心底一喜，暗暗耐下心中的雀跃，领命退去。

江子烟身形未动，视线盯着在池里不断张口讨要饵料的白色锦鲤，却不知朝谁开口，扬声说：「找个人跟著她。」

黑影从廊檐下窜出，清秀的脸蛋上依旧稚气未脱，是张好看的脸，男孩有些迟疑，问道：「去画府吗？」

「不去，你随我出去一趟，我们去街上晃晃。」

男孩有些疑惑，又问：「不找雨姑娘吗？」

「我们就是去街上找雨姑娘。」

「啊？」

「画不成不会将她乖乖留在府邸里头，定然早已转移到別处去，我们去街上探探看消息，看看这位楚城城主得不得人心？」

城主大人说的话著实令男孩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可他反正也从不动脑，只要城主这么说他便这么照办便是。

「好。」男孩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鱼火火这数日来挺卖力在做侦查寻人的演出，只不过因城主大人曾吩咐过未有消息不得来报，她纵然深知雨霏霏佳人芳踪在何处但也无法向上呈去，因此她只敢藏身远处瞧着城主偶尔在廊下餵鱼发呆的姿态，不敢上前去搅扰。

眼看着雨霏霏不告而別的第七日来临，她原先有些犹豫，终于还是挣不过心底发芽扎根的好奇想去偷偷窥探雨霏霏最后一面，这日的午后雷声响了好几次，却未见有雨，她确定无人跟随在她身后，拔腿便从別府里头攀墙而出，身手虽然隐秘，却还是悄悄被一道黑影给紧紧跟上。

江子烟也正在等这一刻，等鱼火火行动的这一刻。

虽然说他已经查实雨霏霏人现如今在何处，可因为她人无恙，他便耐下性子等着这一日来到，他想见见自己的属下是否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他，还是阴奉阳违在敷衍他。

还有，他也想见见画不成是否在雨霏霏的协助之下，能够破除自己那多年沈屙的迷信，不再继续信那无稽法术，倘若画不成这回能够幡然悔改，此后专心治理楚城，那么以前的一切他便可以既往不咎，但倘落画不成依旧死性不改，那就休怪他祭出先斩后奏这一招，将画不成给解决了再禀告皇上。

数年前皇上一道密旨让江子烟代为巡视江南八十六城，这便是他常年不在江东城而东跑西走之故，看似行踪浪迹，但其实他是另有要务绑身，若是辖内江南城主有行事不端、或是草菅人命令人发指，他的职权便可以不告而处之或是先斩而后奏。

画不成在楚城内有好几处地目楼房，每一处他皆已派人查探过，并无任何雨霏霏的踪迹，那日与黑影在街上走动探访之下，有件事却分外惹他关注───

他在任何铺子都买不到纸卷，疑惑之下向纸铺老板相问，老板却只说是楚城城主急要，将满城的纸都给买去了，现在城里头要纸只有向城主才买要得到了。

江子烟立即联想到雨霏霏，凭她那古灵精怪的性子，应该可以轻言劝说画不成买纸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