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2/2）

天刚蒙蒙亮，梁妍的手机便有了响动，是孙建国发来的微信，宝贝，我想你啦，回来吧，回到我身边，重新给你贵族般的生活和公主般的待遇。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梁妍苦笑着，轻拈指尖，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梁妍糊涂一时，不能糊涂一世。留着你那重如泰山的爱给别人吧，我，不再需要。随即拉黑了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几分钟后，一个新号码打了进来，梁妍接起，是孙建国，他拖着哭腔，“宝贝，我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吧！我这有你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福，做个露水夫妻，有啥不好？”梁妍冷笑道，“钱？你有钱变坏了，我有钱发狂了，是钱杀死了我们的良知，我们是一丘之貉，都该死掉！”随后她把苹果手机连同手腕上的那块浪琴表，一并狠狠地摔在床上……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何等贪婪，既想要丈夫全部的感情，又想获得丈夫的全部所得，于是把所有的亲情淡漠于脑后，把丈夫所有对亲人的付出都归结为无视自己，甚至混淆善恶美丑。如今，这一切都有了结果！呜呼，结果！她把头深埋在被子里，逃避那些欲将埋葬自己的悲哀。

屋子里沉寂着，纷乱的思绪里，她想起儿子冯源，突然感觉二十万分的歉意，同样被称作妈，却糊涂到分不清轻重缓急，可恨之至！她忙不迭地给冯源打去电话，声音怯怯着，“儿子，你在哪个学校参加高考？我想在那附近宾馆定一个房间。”冯源迅速地回过电话，“定可是定，你和我爸不能同时出现，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别影响我心情。”态度虽生硬，却给了梁妍这个做母亲的付出的机会了，梁妍仍然感觉欣慰。

六月的城市变成一张绿意葱茏的水墨画，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天空囤积着黑灰色的积雨云，像是一张常年忧郁的面孔，有着无以言表的惆怅。八十七中学门口，陪考的家长们聚集着，硕大的遮阳伞遮住了光线却着不住他们脸上的焦虑，厚厚的围墙挡住了家长们的身却挡不住他们牵挂的心。他们或席地而坐或挤在花坛旁，眼睛却始终盯着考点，急切切翘首以盼。

上午的考试结束了，有考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远远的，就见冯源在考生群中向自己走来，那副高大帅气的轮廓以及一张红得发紫的明星脸，在人群中早已鹤立鸡群，却见他手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目光亲昵暧昧地低头俯视着女孩，女孩是那种极其平常的，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女孩，玲珑的身材，干净清爽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冯源时而抓一下女孩髙挽的发辫，时而抚摸一下女孩的脸，女孩忽而凑近冯源的耳朵，耳语后，两人便开心地笑起来，红色的情侣t恤告诉梁妍，这个女孩就是冯源口中的那个蕾蕾。

梁妍向前一步，喊着，“儿子。”女孩愣了一下，依然牵着冯源的手。只听得冯源介绍说，“蕾蕾，这是我老妈，妈，我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儿。”梁妍瞟了一眼蕾蕾送上一个睥睨的目光，她阴着脸，“你爸妈没来呀？”“不用他们，有冯源就行。”女孩明媚地笑着，看向冯源，旁若无她，瞬间，这种被轻视被蔑视的场景足以秒杀她，她心里咒骂着，你个小丫蛋子，你无视我的存在，根本不把我放眼里，哼！做我的儿媳妇儿，没门！

考场对面的小超市里，三个人盯着货架子上的水挑选着，冯源伸手挑了三瓶农夫山泉，冲着梁妍挤着眼睛，“妈，蕾蕾一直喝这个。”梁妍不做声，只板结着脸自顾自地奔向收银台。门口处，一年轻漂亮的女人手里牵着一纯白色的萨摩，肉墩墩的体型温顺地跟在女人的身后，女人亲切地儿子儿子地唤着。一幼小的孩童对着萨摩呵呵地笑着，萨摩抬起前爪扑过去，小孩顷刻被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父亲发疯般地对着萨摩一个飞脚，萨摩惨烈地咆哮着欲反扑过去，女主人制止住它后冲过去，“我告诉你，我这可是名贵纯种的萨摩，踢它你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走，赶紧带我们去宠物医院！”孩童的父亲一只手臂抱起孩子，另一只手臂恶狠狠地揪住萨摩主人的衣领，咆哮道，“带你们去宠物医院？做梦！走，赶紧带我们去医院，我告诉你，我的孩子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不但要灭了你的狗，还要灭你，灭这个超市！”孩童哇哇大哭着，她的哭声未曾削弱半点此时此刻的谩骂声……

宾馆一楼的包间内，梁妍礼貌地招呼两个孩子落座，但她的脸仍僵僵的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倒是两个孩子籍由刚才的话题依然意犹未尽。“我看那条萨摩没有恶意，也许它是喜欢那个小孩。”“那也不行啊，它那么一扑，搁谁都得被吓坏。”“其实就怨那个超市，你就应该在墙上挂一横幅，不得带狗进入。”“那还用挂横幅吗？本身你自己就是人，你去人的地方就不能带畜生。”两个人饶有兴致地聊着，俨然忘却了梁妍的存在，在梁妍的人生里，从没有受过如此冷遇，一时间，愤怒委屈塞满梁妍的心……

宾馆的包间里，梁妍一屁股靠在那个长条沙发上，缄口不语，之后她闭上眼睛努力梳理一下愤懑的情绪。冯源走近她，嬉笑着，“老妈，到床上睡。”梁妍没有做声，冯源对着蕾蕾小声道，“累了，睡着啦！”卫生间里，虽伴着哗哗的流水声，却听得清俩人的对话，“看她那眼神，她还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呢，那张脸，假脸似的，僵尸一般，没有一丝生机，看着都恶心。”“别生气，别生气，啊，好歹她的耳朵还是真的呀！”“切，冯源，我可告诉你，将来咱们要是有了孩子，可千万别让她带，她连人类最起码的笑都不会，那她带的孩子还不都成了冷血动物了。”“放心吧，即便生仨，咱们累死，也不能让她带。记着，跟她说话，千万不能说真话，她喜欢虚伪喜欢奉承喜欢一切浮夸的东西。”梁妍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来自儿子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侮辱，她腾地站起，张大嘴巴，却把要咆哮出来的怒骂生生咽了回去，她流着眼泪乖乖地重新坐下来，她抚摸着自己花重金做的脸，百感交集……梁妍啊梁妍，这辈子你只注重修整你这张脸，却忘了修行你这颗心，活该你承受这样的结果，这是你的现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