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那是会心与杨建华离婚的第三个初夏，是娇娇十一岁那年。会心遇到了赵刚。在这之前，会心一直在想，人不能因为在路上遇到了沟沟坎坎而停滞不前，如同吃饭不能因噎废食。她始终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那个季节，娇娇与小区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合伙打车上学，车主是本院的出租司机赵刚。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倾泻下来，风斜斜地刮着。这是那年初夏的第一场雨，来得有些迅疾猛烈。已经到了孩子们放学到家的时间，会心撑着伞站在小区大门口，由于风速过大，会心手中的伞在雨中摇摇欲坠，黑风衣的下摆被风狠狠撩起，休闲鞋完全被浸泡在雨水中。

大门口处，一下水井盖不知何时被车压碎，旁边是小河般的雨水哗哗地流淌着。会心战战兢兢地淌水走出大门。一辆出租车鸣笛来到小区大门口处，紧贴着会心身旁停下来，赵刚浸在水中把三个孩子一个一个抱过井盖，然后把一双大手隔着水伸向会心，会心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跳过那个水流，却脚下一滑倒向赵刚湿漉漉的身体，手中的伞也随即落地，赵刚双手擎住会心的身体，眼里满满的怜香惜玉。这短短的一个镜头，貌似一场幸福的哑剧，虽不能令会心晕眩却足以让会心着迷。就在刚才那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缺一根弦，缺一根抵御赵刚双手的弦儿，翻译过来就是缺一根抵御温暖的弦。人呐，无论多么坚强，都需要温暖，无论多么完美，都需要知音。以至于后来的许多日子，她每每走到大门口，一抬眼便会看到赵刚那湿漉漉的温暖，他方正的国字脸上，湿哒哒淋着水，一双湿漉漉的大手伸向会心……

或许，心动真是一瞬间的事，是你全副武装都不能幸免。更何况，会心一直向往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一直渴望着爱情之花开放。那以后的日子里，会心会在接送娇娇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与赵刚聊上几句，慢慢的，会心得知赵刚已三十五却尚未娶妻，有住房，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靠开出租车为生。这虽不是钻石王老五，却也可以说做小资生活，弄不明白他为何至今未婚，猜测结果就是，一这人特性。二这人及其特性。三亦或是一辈子守身如玉也不好说。管他呢，只是一次心动而已。

那个夏天的雨连绵不断，如同一个坏情绪的怨妇，终日心情忧郁不见阳光。傍晚，雨又淅淅沥沥起来，凉风飕飕。会心身披一件薄棉外搭，站在自家居住的一楼的阳台上，看外面随风飘逝的雨，恍惚间她又回到小时候乡下的老宅里，夜阑听雨……静谧安然的山村之夜，熟稔而依赖的父亲的鼾声，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喵……喵……喵……，窗外传来几声猫叫，并连续不断，声音中似有急切的恳求。会心迅速打开阳台的门，栅栏门里是一只大着肚子的老猫，黑白相间的毛已被雨水濡湿，它蹲在那里急促地叫着。凭直觉，会心感觉这是一只即将临产的猫妈妈，她弯下腰，慈爱地看向老猫，“别在外面淋着了，进屋吧！”老猫并不客套，急急忙忙地走进屋内，并依然冲着会心喵喵地叫着，声音里愈加急切。会心欲伸手抚摸一下湿漉漉的老猫，老猫警觉地躲闪在一边，眼睛里流露出攻击性，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声……会心一怔，“你？你是不是要生啦？又没地方生，就在这阳台上生吧，来，我给你造一个小窝。”会心说着，拿来装牛奶的纸壳箱子，撕开箱子的一侧，在里面铺上沙发垫。“你看，行吗？”会心温和着。老猫突然蹲在墙角处，盯着那个小窝，少顷，欣欣然趴在那里，眼睛却落在会心身上，温暖，感激。“你一定饿了，我出去给你买猫粮，顺便带回些沙子，你在家好好看家。”老猫喵喵喵地叫着，应和着她。

待到会心回来时，老猫的小窝里已多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猫，老猫伸出舌头亲昵地舔着小猫身上黑白相间的毛，眼睛不时窥视着会心。会心迅速地躲在一旁，她想起儿时在乡下家里养的那只猫，生了小猫，只因会心用手摸了刚出生的小猫，老猫便残忍地吃掉了小猫。以至于多年后，会心每每想到此事，便心存懊悔。此刻，会心心有余悸地躲在一旁，柔声道，“你们娘俩就安心在这个家待下去吧，这个家里只有女儿娇娇和我。”

也许是这个家过于安静了，老猫与小猫来了之后，增加了诸多生气。经常的画面就是，娇娇嘴里嚼着鱼干，两只猫在她面前晃动着灵动的尾巴，然后喵喵地叫着，娇娇把鱼干分别放在它们脚下，两只猫兴奋地啃食着。娇娇在老猫的尾巴上拴上一彩色线球，老猫快乐地旋转着。老猫与小猫互相抓挠着，在洒满阳光的地板上打着滚……每每看到这些，会心的大脑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清空，过往所有的委屈怨恨遗憾都瞬间烟消云散。为此，娇娇戏称养小动物是减压的最佳方式，并给这只俊俏的男孩猫取名叫做帅帅。

午后，会心的屁股刚一坐定，老猫兴匆匆地从外面叼回来一只小小的死耗子，摔在会心面前。会心看着它喜不自禁的样子禁不住笑了，“你这么大的家伙，只抓了这么小的耗子，呵呵呵……你就这么点儿本事呀！”只见老猫喵了几声之后，叼着小耗子跑出了门。第二天，会心下班，老猫出人意料地叼回来一个大老鼠，得意洋洋地摔在会心面前，会心的心突然悸动一下，那个死老鼠如同成人手掌般大小，肥肥胖胖的。此刻，老猫盯着会心，温暖地喵喵喵着，会心突然醒悟过来，心生感动，“你以后不要再往家里抓老鼠了，我们人类不吃这个，你呀，就和你的孩子一直住在我们家，我们的家就是你们的家。”就在会心与老猫眼神交汇的刹那，会心恍若看到了自己与老猫前世不解的渊源……

赵刚在栅栏外站着，会心在阳台上看着他笑，赵刚的眼神专注在铁栅栏门上，他用手抚摸着栅栏门，操着浓重的男低音似自言自语着，“你可真能对付，这栅栏门都坏了，只弄个铁丝绑着多危险哪！”会心这才想起为了便于两只猫出入，她每天都要把阳台的门虚掩着，而最外面的栅栏门又年久失修，看上去确实存在安全隐患。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家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那也得弄安全点儿呀！安全为主哇！”赵刚轻轻地笑着渐渐走远。

晚上，卧室里的灯坏了，娇娇扶着凳子，会心站在上面更换灯管，就在会心下来时，只觉得右侧腰一扭便疼得喘不上气。这是旧疾，多年前有次她蹲在地上擦拭地板，站起时，不小心扭伤，曾经有营养师告诉她，这是严重缺乏钙铁维西等微量元素，可这些年生活的忙碌似乎无暇顾及。此刻二度扭伤，顿觉疼痛难忍，会心咬着牙扶着凳子用力向上撑起，试图站起来，可不但站不起来，钻心的疼痛已让她气息奄奄，额头上的冷汗簌簌滑落……情急之下，娇娇打电话叫来了赵刚，会心完全是倚靠在赵刚身上挪出家门的，斑驳的路灯下，会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出来，她痛苦地喘息着尴尬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兄弟，去……去锦西路的盲人按摩院。”赵刚小心翼翼地搂抱着会心的上半身，慢慢地放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然后他快速地启动车子，会心身体的重心倾斜在赵刚的右肩头……锦西路上，共有三家按摩院，家家的生意都很红火。现代社会高速向前，生活日益繁华，随之而来的衍生物便是得颈椎病腰椎病的人已趋之如骛，这倒也成全了按摩这一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