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夜晚，会心独自坐在床边发愣，回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她心里仍发怵，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慌慌的，定不住神。她用力捏挤着太阳穴，以缓解骤然欲裂的头痛。通人气的老猫帅帅在她脚面处蹭来蹭去，黑白相间的皮毛在灯光下显得愈加油亮。窗外飘来草坪切割过的味道，屋檐下一只年轻的蜘蛛精纺着她美丽的婚纱，会心终于在喧闹的烦忧中得以一隅清静。手机响起，是女儿杨娇娇的声音，“老妈，我遇到了我的白马王子，前几天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遇到的，是同学哥哥的高中同学，比我大两岁，售楼的。长得那个帅，就像韩庚，不，比韩庚还韩庚。据说，家境非常非常殷实。得了，跟你说不明白，有时间带回去，让你老人家开开眼。”因为娇娇的英文口语特别好，所以说话的语速有些快。

会心乐了，到底是孩子，老妈经商二十多年，啥人没见过，还让我开开眼。“闺女，虽说现在是速食年代，但也不要太速食，妈接受不了。你现在才上大四，恋爱归恋爱，但还是要保持处女之身哪，千万别像微信上发的帖子，女大学生怀抱孩子参加毕业典礼，那可就……呵呵呵……”

“妈，说你不开放吧，你还给我换了俩爸，说你开放吧，你对我管得又太严。会心同志，记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呵呵呵……无语了吧？老妈，早点睡吧，别总想那个曾叔了，也别再等他了，更不要再找他了，下一个，我挺你。呵呵呵……”

会心真的无语了，却突然福至心灵，不管女儿如何调皮捣蛋，她还是长大了，成了自己生命的依靠，心灵的的寄托，生活的朋友。她清楚的记得，女儿在上大学前，曾是个十足的叛逆者，曾清清楚楚地告诉会心，叛逆也是一种时尚，并强烈反对会心再婚，逼得会心的心无所遁逃。上大学后，女儿离家住校，整个人忽然间有了质的变化，总是劝会心再婚，并不时在微信上留言，老妈，总有一缕春风为你吹拂，总有一温暖的臂弯为你等待，女儿永远爱你挺你。会心禁不住感慨工大教育有方啊，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想送工大物理系一面锦旗的冲动。此刻，她放下电话，习惯性地拿起床头柜上自己与女儿的合影，女儿小猫般依偎在自己肩头，一弯新月般的眼睛妩媚地明亮着，长长的直发配一银灰色的连衣裙，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睿智的知性美。这应该是娇娇大二时照的，那个夏天的会心神采飞扬，酒红色的砍袖连衣裙随风飘动，那是她与曾文君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在她的思绪将要泛滥之前，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是闺蜜赵雅丽，雅丽大包小裹地走进屋，脚上的帆布运动鞋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肥胖的身体一扭一扭的，散发着浓浓的烧烤味。她扔下手中的东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吹着泡泡糖一边操着时髦的烟嗓嚷嚷着：“我刚才在你家楼下吃了一顿烤串，没敢叫你，怕你那老肠子老肚子又犯病，给，买了一堆小食品，寂寞的时候打发时间。”

会心走近她，递过来一杯饮料，“雅丽，你不是说要减肥吗？哪天开始减呐？”雅丽讪笑，“吃完这顿就开始减，呵呵呵……会心，这几天又想我了吧？”她腻腻的，一头装嫩的瀑布直发垂下来，贴在会心肩头。而后顺手撕开一袋饼干，递给会心，会心把她的手推回来，面露烦忧，“长城离婚了。”“啊？离婚了？这个时候？尼玛，坑爹呀！孩子的关键时刻呀！竟开大不列颠玩笑。”哗啦，她手中的饼干散落在地板上，老猫帅帅喵喵地蹭了过来，贪食着。雅丽抖落腿上的饼干渣，嘟哝着“你没劝劝他俩呀？闹玩不能下死手哇，复合得了。”“劝了，梁妍只是答应再考虑考虑，看意思复合的几率很小，梁妍执意离的。人家跟我诉了很多苦，说长城不浪漫，家庭没温暖，生活没情调，这个大家又拖累她，哎！咋整啊！”“笨蛋！变哪！改变哪！咱改变不了别人，改变自己呗，那佛书上不是说要随顺众生吗？生活中咱不也说要顺势而为吗？顺着媳妇儿还离啥婚哪？她喜欢啥样，咱就变成啥样。她喜欢玩啥咱就玩啥。她好哪一口咱就来哪一口，没事带出去旅旅游，逛逛街，踏踏青，扯扯淡，再学会说甜言蜜语，不就都解决了吗？”“你说得容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说老弟那性格太守旧，太古板，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与时俱进。”“不是能不能与时俱进，而是要与媳妇儿俱进。改变，一定要改变，连黄河都前前后后改道了七次，连我这样负能量的人都变成正能量的人了，有啥不能改的呀？”雅丽的思维总是有很强的跳跃性，似乎总是能在落入陷阱之时，还依然能看到头上的一米阳光，身陷悬崖下亦能遥望到那棵救命的杨柳枝。其跳跃的跨度总是令人叹服。

老猫似乎吃饱了，喜悦地喵喵着，会心拂去它嘴巴旁粘附的饼干渣。似自言自语，“看来，在变中求生存求发展是相当有道理的一句话了。”“对头。咱是在变中求圆满，不过这事也要看开，现代人的婚姻真是太无常，比无常的股市还要无常，上一秒还在山盟海誓爱你一万年，下一秒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形同陌路。股市尚有补仓的机会，婚姻有时候连挽救的机会都不可能有。”雅丽说着打开一袋薯片。“你这到底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会心也伸手打开一袋薯片。“表哥失踪了，我不能失踪，表哥失踪了，表哥对你的爱不会失踪，所以我每周都回来粘你。”语毕，雅丽突然意识到说走嘴了，右手用力地捂上嘴，屏住呼吸，惴惴地看着会心。会心的眼睛里顷刻淫雨霏霏……

或许，人来到世间，都是为了一个“找”字而活，有人处心积虑地找官位，有人破釜沉舟地找钱，有人望穿秋水找爱，有人踏破铁鞋找心，有人心无旁骛找家。曾文君，我，冯会心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找你！会心情不自禁地打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雅丽的表哥曾文君的半身照，照片上的曾文君面容沉静眼露慈光，浓密的寸头干净利落，腮上有些许赘肉，整个脸的轮廓富态祥和。会心旁若无人般把照片贴在脸上，泪水打湿了曾文君殷红的短袖t恤。说起曾文君，是会心的第三段婚姻，尽管前两段婚姻均以失败告终，但老天还是赐给她这样一段给她勇气让她看到希望的爱。世事无常，三个多月前的某一天，曾文君为会心置办了足够会心生活半年用的食品，扔下一张活期银行卡，从此杳无消息。但那仅有的一年之爱足可以让会心享用一生，足可以让她在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深爱回味。哪怕活到发苍齿摇命将归西，会心心里呼唤的那个名字仍是她心心念念的曾文君。

文君，家里已换了套新房子，就是你在家时陪我看的那套，常新小区一楼，栅栏外有着宽阔的花园的那个，听说供暖很好，冬天不会再冷了。兴隆服装批发市场的买卖挺好，档口租金很高，我把档口租了出去，不用再辛苦劳顿了。你买的栀子花活了下来，翠绿的叶片散发着生机盎然的光泽。还有你养的那盆龙骨，已长高了许多。鱼缸里的锦鲤我没养好，只剩下三条了。秋天了，我买了新茶，等你回来品尝，对了，我又买了红木茶台，你喜欢的那种。酒柜里的红酒已摆满，等你回来喝。天凉了，我给你买了秋装，耐克新版，你喜欢的湖蓝色。娇娇帮我给你挑选了一款户外鞋，你喜欢的草绿色。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份保险，真好，上次我的脚摔破了皮到医院包扎都给报销了。可是，文君，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这样不辞而别算什么？我们既是夫妻，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或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们一起担当，不行吗？文君，我求你不要跟我捉迷藏了，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文君，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你才能回来？你告诉我！文君，曾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