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拿什么拯救（2/2）

纳尼岛因为远离大陆，所以过去与外界的联系很少，岛上原住的居民以捕鱼和采摘为生。那是天空和大海蓝的像晶莹的宝石，空气清新，植被丰富，岛民们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三年前，岛上最富有的人送孩子出去上学，带回来一个商人。商人告诉大家，垃圾回收再利用可以赚到很多钱，让大家享受上城里人的生活。大家听了，都十分向往做个城里人，很开心的同意了。于是纳尼岛上的居民就开始在商人的垃圾场工作，起初确实有一些人因为工作努力，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从岛上搬出去，到大城市生活去了。后来运来的垃圾越来越多，树被砍光，挪出地方堆放垃圾，环境也越来越差。岛上的居民不知道什么原因，接二连三的生病，有很多人失去劳动能力。大家因为需要钱看病，又不得不继续为垃圾场打工，可是赚再多的钱也不能挽救生命。三年以来，原来岛上一千多人，由于搬迁和死亡，现在只剩下四百多了，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依靠药物维持生命。三年啊，短短的三年时间，原来的亲人、邻居和朋友大都已经死了。

给他们二人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工头不由得痛哭起来，他把珍宝和于曈带到纳尼岛西面的低洼地带。看到洼地里密密麻麻几百座坟墓，这些墓碑紧紧的挤靠在一起，每一块墓碑下面都埋葬这一个新近的亡灵，这无异于一场血腥屠杀啊。于曈惊恐到汗毛倒竖、浑身发冷，而珍宝早已因为不堪巨大的惊吓和悲哀，泣不成声。

接下来，工头把二人带到自己家里。院子里到处都是污水和杂草，房子倒是新建的。房子里面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看见工头回家，发出剧烈的咳嗽，流着泪水，用微弱的声音乞求工头，不要再给她看病了，太痛苦，不想再活下去了。

工头握住那个女人的手，安慰她：“你看我带回来那边国家的投资人，我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赚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带你去大城市，去好医院，你就可以活下去了。”又转头向珍宝和于曈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她患的是尘肺，整天呼吸困难。”

工头又把带到几个邻居家，每家都有病人，有些已经是癌症晚期，还有几个孩子口齿不清、步态不稳、面部痴呆。所见的家庭听说有了新的投资人，都眼睛里闪烁出微弱的希望。

可是珍宝和于曈根本就不是投资人，面对那个女人的痛苦和眼泪，他们多想帮助啊，但是只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他们想要逃离这永远是驱散不尽的恶臭、四处污水横流、被垃圾围困的小岛，这被病痛笼罩的疾苦之地，可是这么多殷殷期望的目光，让他们背负太多的愧疚，让他们移动不开脚步。

工头盛情邀请珍宝和于曈住在他家一晚，并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特色晚餐。当他们吃第一口时，苦涩怪异的味道蔓延在嘴里，二人同时猛然吐出了嘴里的食物，又感觉很尴尬，连忙道歉。工头看到这一幕，似乎很习惯，对他们说：“这两年我们这里的水变得又苦又涩，外面的人是吃不惯的，你们要是吃不下去，我不会见意的。”

珍宝和于曈互看一眼，这样的食物是无法吃的，于是他们喝了一点自己带的水，把带来的食物都留给工头，至少这些是可以吃的。

夜晚来临，纳尼岛像死一样寂静，时而传来几声病人痛苦的嚎叫声，凄惨恐怖。于曈和珍宝整夜都坐立不安，他们在一分一秒的期盼黎明，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们还可以逃离，还有处可去，这些可怜的岛民呢？只能在疾病中苦苦挣扎，最后绝望而死。他们不知道离开的时候该如何给工头交代，更害怕看到岛民们失望的目光。他们的出现和谎言给岛民们带来的希望是多么的可耻，现在只让直冒虚汗、满背芒刺。

天终于朦胧的亮了，清晨小岛上的空气还稍微透出一点清新，昨天到现在于曈和珍宝的嗅觉已经失灵了。大雾弥漫了整个小岛，这些浓雾吸到肺里立刻引起人阵阵的咳嗽。工头陪着于曈和珍宝走向码头，那里已经又有运来垃圾的船只，他们可以乘坐垃圾船离开。

一路上，二人反复鼓起勇气想说出真像，几度欲言又止。倒是工头看出了端倪，他平静的说：“我们一直以为，突然到来的疾病和死亡是上天对我们做错事的惩罚。就在几个月前，一个来自你们国家的年轻人来到岛上，他看到这里的可怕的景象告诉我们，所有的病痛和死亡都是垃圾污染造成的，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离开，然而我们就像吸毒一样依靠这些垃圾为生，离开这里连治病的钱都没有了。年轻人在马尼拉和小岛间跑了几次，发疯似的四处呼吁，希望能得到援助，没有任何组织和人愿意拯救我们。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我们这些人，急红了眼睛，吼哑了嗓子，没有一点办法，离开这里时，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世界上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人了，虽然他帮不了我们，可我们依旧感激这个年轻人。我们现在的生活都是自己造成的，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未来，害的不光是自己，还毁灭了未来。”

珍宝听了这些话，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万庆，可是万庆已经带着对人世间的绝望去了，过度的悲伤和两日来吸入太多的毒害气体，加上深深的无奈和自责，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她双膝一软，跪在工头的面前，哭着向他道歉也向万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无能，帮不了任何人。”说完便一头栽倒地上。

惊得于曈一把抱起她，胡乱吼叫着，发疯似的跑向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