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设想(1/2)
此时正是西山皇家寺庙僧人做晚课的时候,在屋里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坐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微弱的木鱼声、佛号声给这宁静的夜晚添加了许多静谧又神秘的感知来。
徐三爷想了一会儿,实在也想不出什么缘由,近来项詅身子也没病没痛的,他虽不是个十全信奉鬼神之说,但忌讳还是有的,老人们常说人的身子骨虚弱了,阳气减弱,就会瞧见不干净的东西,项詅起先梦到的时候是在家里,侯府里除了女眷与跟在身边的丫鬟妈妈婆子,其他的来来往往都是家丁家将侍卫,这个说法行不通呢。
再看项詅也在沉思,是什么原因呢,若说做梦,每个人稀奇古怪的梦常会有,只是一连梦到相同的梦境,落到实处,与现实那么相近,就确实诡异了,项詅抬头问他,“三爷,咱们出去走走?”
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丫头,从来想事都不是的同一条沟里,思路比徐淳璋还要跳脱,点头答应她,两人起身下台阶,就在大门进去的跳台上拿了家人的灯笼火折子,文清他两口子跟着,此次出来,跟着蔷儿的小丫头也来,嫃儿喜欢她,待她再大些身边是要跟人的,所以一并带来别院,今儿与两位小主子玩乐了一天,本是要睡下的,见蔷儿要跟三爷少夫人出门,好奇心作起,硬要一同去。
文清打着灯笼走前面,夫妻俩在后面走,身后跟着蔷儿和小丫头,随后两个家人,跟着六个佩刀侍卫,西山别院都是修筑在半山腰上,院子多半是凿出来的平地建筑院子,中间开阔是上山的石阶,家家别院都有小径进出,此时整座西山都是安静的,蟋蟀夜虫鸣叫,也有夜莺的声音传来,一行人这样安静走着,观赏着夜景,城内已禁宵,四条大街上路灯明亮,没有行人走动,也没有车驾行驶,早睡的人家早已漆黑一片,遥看皇城却还是灯火通明。
当然是往上而去,即便是记不清去路,可是唯一清晰的场面便是从山上下来,像是在赶路,又像是盲从的去往一个地方,无数次回访,又无数次重新来回打转。
男子都是皮靴子,项詅几个都是软绣鞋,所以安静的路上,徐三爷几个蹬得铿铿响,实在是太安静了,小丫头都快走在蔷儿脚跟前了,嘴里哼着歌壮胆,这调子白天时项詅听听她一边帮嫃儿采花,一边哼唱,这是新河的民间小调,丫头们不当差时就去海边赶海,应该是听渔家娘子唱才记住的。
蔷儿啪一声拍在小丫头双丫髻上,小声训她,“你能不能不要鬼叫了。”
蔷儿一声呵斥听得众人全笑,才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徐三爷牵着项詅小心走着,没多会儿便到了西山皇家寺庙的山门前,前面是正面山门,寺庙像是有讲究,应该还有旁的门户,在门前站住,项詅四处打量,皇家别苑就在皇家寺院的正下方,此时她们已经超离了别苑,能看见的都是牌楼和廊下的灯笼,里面安静得很。
再看寺庙四周,左边被院墙围起来,右边杂草丛生,稍仔细些看还能看出这里原先应该是有人行走的山路,映着夜空中间矮过两旁树丛,即便不是很明显,但有心的人还是看得出来,且这条路往伸进去,看不到头,项詅转开脸,此时守在山门的僧人上前来问,众人忙问礼,徐三爷报了门户,又说是伺奉老太君来别院避暑,晚间听着寺中师傅们做晚课,有心来听一听,叨扰了的话。
那僧人应是识得徐三爷的,这便让进去,进寺中之后果然念佛讲经的声音明亮起来,僧人将他们请进专给香客们歇息的房舍,一同进去坐定,都是香蒲矮几,僧人奉上茶水,此处果然是佛家清静之地,老太君原就想着今日歇息之后,明日要来烧香拜佛,项詅很少进寺庙的,这里确实很好。僧人安置好他们,这边又出去了。
徐三爷让文清进来,让他去寻了因师父,与项詅解释,“了因师父常进宫给太后娘娘讲佛法,祖母也是常去听的。”
项詅点头,应是得道的高僧,只不过也夜深下不知道是否打扰了。
门外传来呼佛号声,徐三爷与项詅忙起身迎人,一位白须福态身着灰黄色僧袍的和尚进来,见礼之后,徐三爷称呼他,“了因师父,夜深打搅了。”
了因一撩白须含笑点头,“信佛者不分昼夜晨昏,你们能来贫僧自当是有缘人,将军是来听经还是拜佛祖呢?”
自此项詅也没有出声,只安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佛家忌讳多言,况且她对佛法之事了解甚微,不敢妄言。
徐三爷看一眼低眉在一旁的项詅,与了因说起这西山古寺,了因果然是常出入皇家的人,徐三爷三句两语他便听出弦外之音来,问徐三爷,“将军是对本寺有疑惑,还是对这西山好奇?”
徐三爷斟酌着回他,“不瞒师父,今夜晚来打扰是因为内子近日常做同一个梦,梦里许多女子自山上往下,一去不知何处,前些时候未曾注意,来这西山之后才发现梦就发生在此处,师父是得道高人,定会知道六生缘法,还望师父与内子解梦一番。”
了因微闭了双眼,自顾抚着白须,此事也确实奇怪,问项詅,“夫人可将梦中情景再与贫道详细说来。”
项詅与他合手施礼,说起几次梦中的场景,唯有今日午时最为清晰,就连梦中与她说话的人的样貌和问话都记得,“那女子着明黄色锦袍,样貌很是娟秀,身边跟了诸多侍从,她问妾今年何年,此处已是何处,妾回了她,她便疑惑,似想不明白一般,随后便走了,也有旁的女子问起,大都是相同的提问,妾都回应她们,也都是相同反应,听后有委屈的,有茫然的。”
了因又问,“夫人一共梦到几次。”
项詅暗自算了一下,自那日老太君请了刘太医进府梦到第一次之后,到今日午时,也有六次了,都是在午间,夜间从来没有过,回了因,“六次,都是在午间。”
了因的手停在白须上,一时睁开双目,徐三爷与项詅看着,心里一惊,这样一双仿若看透世间因果的眼睛,不知已晓了多少人世。
了因自语,“六生七世”,叹一口气,详细端详起项詅来,越看越是神情莫测,最后突然起身与徐三爷说,“将军容贫道请来为道主持。”
说完出门去,项詅惊乍看徐三爷,心里是慌的,她自来不喜欢进寺庙道观就是如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来历,本身就是诡异至极的事,徐三爷看项詅紧张,把她的手放在手心,“别怕,也许是你与佛家有缘也未可知呢。”朝她安慰的笑,项詅扯了嘴角勉强应付他。
待了因再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位白眉白须的僧人,徐三爷见此人忙起身拉着项詅去见礼,了因介绍道,“主持,这两位是徐将军与他的夫人。”
主持点头,在两人面前呼了佛号,重新坐下,主持大师与了因师父说起佛法,徐三爷安静在一旁听,项詅也仔细听,到后面才明白,主持这是在说人的六生七世,说完六生七世再端详起项詅的面相,微点头,问徐三爷,“请问将军,夫人是不是生在朝日晨光,雨后初霁之时?”
徐三爷只知道项詅的生辰,具体的当日是怎么个情景他是不知的,主持这话也可以说是在问项詅,项詅朝徐三爷点头,徐三爷应主持是。
主持再看项詅,眼里有了严厉,此女子果然不凡,主持问项詅出生时的是情景,对于项家六姑娘,项詅当然不知道当时情景,但她成为项家六姑娘的那天的确是主持大师所说的情景,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守着她的人个个惊讶于那样的美景,项詅,也是在那一日在心里暗许,这便是自己的重生之日,新生之时。
主持心下明白,难怪她能看到旁人的生死轮回,她身上带着自己的前世印记,轮回桥上前世记忆得以保存,说不好是幸事还是不幸之事,这西山几百年前困住了许多亡魂,多是女子,且里面不乏命运与项詅相近的人,命格相同的人本就存在缘法,想来是她潜意识里面预知到这趟西山之行,所以困在西山里面的亡魂才会进入她梦中与她指示,只不知道这缘法该怎么解。
弄清楚项詅的来历,主持大师已不再有先前的不明,世道人伦本就存在许多凡人不可知的因果在里面,既存在则必有道理,西山有亡魂的事许多人都知道,有皇家寺庙多少也有了效果,既然项詅能梦见这西山的亡魂,想来从项詅身上或许可以找到可解之法,“夫人不必害怕,梦里梦外皆是人生,有人生就会有人死,只不过是人世轮回,夫人既梦到,便是有缘之人,夫人不如回去,明日午时,还烦请夫人再来本寺,老衲有法可解夫人心中烦忧。”
徐三爷听主持有法可解,自然高兴,与项詅一同道谢,两位僧人各自对眼,此女不凡,各自点头应下两人的谢意,这才送他们夫妻出来,出山门看着一行人与灯光随行往徐家别院而去。
了因开口,“主持大师,此女诡异也。”
主持大师回他,“了因,诡者不同,异者有大作为,有此女来本寺解法,是为吾辈三生幸运,不可再说与人不喜的话来。”
了因应下,“主持大师说得对。”
主持大师又说,“本寺建寺几百年,历来高僧详观星相,有奇异者必定有记载,只不过,还从未遇见此等星相。”
了因听主持大师说星相,也抬头去看,主持大师说与他听,“自先帝年间就已有微弱芒星出现,一共两颗,你且看,此时两颗芒星已有光彩,乍现风华,未来年景,更会显赫,是为吾辈之幸事也”。
“主持大师的意思是两个芒星已出现,且都与咱们寺庙有缘?”
主持大师点头,“今夜,你已见到了,再有一位,建周十年,吾辈已见过。”
了因暗算,建周十年,璟王爷出征西北,那一年来西山皇家寺庙祭祀的人无数,也不知是哪一个位?
主持大师提示他,“大军出征前夕,禹家来客。”
了因失态定住,禹家来客的女眷中有一位命格奇特的女子,这、、、了因为着自己几十年的自负的修行感到羞愧了,果然佛法渊源,自己还需越加勤学思禅才是。
谢过主持大师点拨,各自回禅房。
再回到别院里,院子里寂静非常,夫妻脸洗漱换衣就在外间的榻上歇下,孩子们睡得安稳,不去吵她们。
窝在丈夫怀里,心里慢慢平静。徐三爷看着两位高僧对项詅的态度,他心知自己的妻子是不寻常,可他也没有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只觉着项詅应该是一位与西山皇家寺院,不,应该是与西山有缘的人,了因大师也说了,只不过是六生缘法,而主持大师也道明日午时待项詅再去寺中,解了便好。
定下心来,抚着项詅的背,安静睡去,他不说,项詅自然也不敢提,只盼着明日支持大师果真能解了自己的烦忧,再不是日日梦到,困在心中难捱。
第二日徐三爷没去西大营,让随侍给营里的将军送信,便留下来要陪着项詅一同去寺庙,这本是老太君的初衷,一家子都去,用过早膳便说要去进香,两个孩子都喜欢,同是坐了肩撵上去,门外的僧人见是徐家人,再看徐三爷与项詅也在,自是迎了进去,先是去各个佛堂拜佛烧香,添了许多香油钱,又供奉了长明灯,香火堂里有许多徐家人来供奉的长明灯,多是家中男子上战场或是为着不能再回来的人供的,待做完这些,已是到了午膳时候,西山皇家寺庙自然也是有供应给上山香客们的斋饭,家人领了斋饭进屋,给几位主子用了,这才轮到仆从们去吃,两个孩子逛累了,嚷着要歇一歇再回去,老太君也是这样想,徐三爷与项詅整好安置她们歇下之后正好去寻主持大师。
领路的僧人将他们带去主持大师的禅房,屋里都是檀香味,主持大师与了因师父在里面盘坐等候。
夫妻俩进去之后行礼,支持大师示意她们坐下,对徐三爷说,“隔间是香客歇息的小间,为夫人解法,还需夫人在梦中再现情景之后才能有效。”
项詅朝徐三爷点头,夫妻俩起身,有小僧人帮他们来开叶扇门,待他们两人进去,随后合上,这一间又不同于主持大师坐禅的房间,摆件陈设都是普通人家可见的,两人沿着茶几坐下,这样情况下,当然没法入睡,两人便说起话来,说两个孩子的趣事,徐三爷又与她说圣上对常家的态度和进展,项詅习惯在他面前倾听,此时支着下巴眼睛瞧着自己的夫婿,听他娓娓说来,心里很是自在,徐三爷也支着下巴,许是这环境太安逸,也或许是徐三爷在,项詅很是放心,听着回着,徐三爷瞧着她慢慢闭上眼帘,待确定她真的熟睡,转脸瞧见屋角的安神香,隔间候着的两位高僧听着里面没声了,这才摆开道场,主持大师闭眼念起咒语,徐三爷小心看着妻子,即便是外面主持大师念咒时有大声,时有小声也没能将项詅吵醒,叶扇门被悄悄拉开,小僧人朝徐三爷示意他出来看,徐三爷再看项詅睡得安静,便悄声起身走至叶扇门中间,这样既可以看到项詅,又可以看到主持大师面前的道场,小僧人搬来香蒲给他盘腿坐下。
主持大师面前有一坛香炉,了因大师打坐在旁,先是只听主持大师念咒声,慢慢的屋里有女子的说话声,徐三爷顿时直起身子看项詅,还是好好的睡着,就像是许多女子出行游玩,有车驾,有步行,这其中还包含了女子对身边人说的话。
突然徐三爷听到项詅的声音。
问,“夫人,这是要去往哪处?”
回,“往山下去,妾夫君在等候。”
问,“何日等候在此的?”
回,“天命三年呐,听说战事停了,可以下山去。”
问,“夫人可知今年是何年何夕?”
回,“今年不是天命四年吗,昨儿个才过了中元呢。”
徐三爷只觉着自己的手抖了一下,中元,鬼门大开之日,今日是七月初九,离中元还有五天而已,莫不是因为这样,所以项詅才会与之碰上?
问,“夫人,今夕已是上晋建周十五年,离天命三年已过去五百三十一年了。”
回,“、、、、、、、、、”。
此时在屋里的所有声音都停下来,随后有骚动,许多女子念着,“已过去五百三十一年了。”“已过去五百三十一年了。”、、
突然有一声叹息,“五百三十一年,我们这便在轮回路上去不了,也回不去,来去了五百三十一年,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徐三爷起身要去与主持大师说话,不能让项詅再处于这样的梦中,若是出意外,她醒不来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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