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开解(1/2)
宁绘院里,侯夫人侧身坐在茶几旁,烛光下窗台上留下她半身剪影,似看不清也道不明,翠安不敢看她此时的怒气,忙低头看脚下,一旁跪着来请安的许管事,侯爷眼神晦涩,“你只回我,许婆子与文清老子娘来往已有许久,你就真的没有觉察?”
许管事听从项詅的话,来侯爷面前请罪,在侯爷面前他不敢说谎,他们家是侯府的世仆,日后子孙后辈也还是,从来在主子面前不敢有二心,才将徐三爷的人来领他去西苑,本来也没察觉会有什么事,顶多徐三爷问话,进来府里是诸多事务繁忙的,好好跟着便到了西苑,进去便瞧见自家婆娘跪在递上,身边还有文清两口子和他老子娘,徐三爷与三少夫人端坐在前,他虽不知道自己婆娘犯了什么错,但是在西苑这样堂堂正正的受审,定然事情小不了,心里也有了准备,可当听到事情始末之后,心里也死了心,犯了这般事,只有活活打死的下场,自己婆娘他是知道,虽自来多唇舌,但与自己生儿育女,又操持家务几十年,看在没有什么大错的份上,日下有过余的,顶多训斥一番,想不到啊,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竟然敢把侯府里内宅之事往外传,掰扯主子不是,里间人婆媳关系,她那个什么内侄女,自己都未曾见过,眼下只求侯爷看在自己多年侍奉的份上能放过家中幼小,自己与婆娘,万死能抵过一分也足矣。
朝侯爷磕头,“请侯爷饶恕,奴才实在不知,若是早知如此,必亲手了了她的命以求主子宽恕。”
侯夫人抬头看侯爷,按压下心里的怒气,“侯爷还是早些论断吧,此等刁奴,竟然胆大妄为到此般地步。”
侯爷闭眼又睁眼,他不是舍不得,只是想着怎么发落,今儿这事可大可小,想不到常家已经将手伸到侯府里的内宅来了,为着此等龌龊事心烦,又为家中有这样的人恼怒,“今夜收拾家当,明日一早便领着你的家小回祖祠伺奉,好好赎过吧。”
侯爷这是放过他们离开,但没有提到许婆子,这是侯爷的决定,只不知道,徐三爷的决断会是怎么样的,许管事万般谢过侯爷,躬身出门,回家去交代,还没到徐家下人们的院子,身边行过人急急匆匆的往院子去,再有人经过,“听说了吗,三爷要修剪许婆子常日里来往的人,吴娘子已经进院了,就等着发卖呢。”
许管事脚下一软,与他相近的人忙扶住他,路径上黑暗,近些才瞧清楚,惊呼一声,“许管事,您从哪里来,三爷要清理院子,此时三爷的人都已经去了咱们的家里了,哦,对了,你家那位怕是保不住了”,又劝许管事,“想开些,三爷只是就事论事要清查,你好好的回话,想来也不干你的事的,那样的婆娘,不要也罢了。”待许管事站好,那人一边摇头一边上前去了,他也是要回去瞧一瞧,莫要自己家里的人与许婆子有什么交集了,再问出什么不得了的,那可就遭了。
许管事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到院子里面,这里是徐家管事下人们居住的院子,稍微有头面的也是有一件像模像样的院子的,此去便是徐府的后门,也有奴仆在府里后门外凭租房舍居住的,此时里面早已灯火通明,一溜的侍卫将许管事的院子围住,许管事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跪了一地,此时文清站在台阶上,衣裳有些紊乱,发丝才将梳理过,但脸上的浮肿和眼眶的青紫一眼就看得出来,徐三爷对身边的人,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对文清动手丝毫不留情面,但罚过之后,差事还是要办,不但要办还要办得好,将人一个一个提上来问,‘许婆子有什么亲戚在常府’,‘几时去的,几时回的’,‘去了几次,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夹带,回来时都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都一一记录下来,就连许家最小的孙儿,今年才三岁的许幺儿,也被叫上前来问话,文清对着这个孩子心里怪怪的,差一点,就差一点面前这个拖着清鼻涕,一张口就要流口水的小子就成了自己的儿子,心里嫌弃得没边了,这怎么会成为自己与蔷儿的孩子,娘亲这是什么眼光,想到此又想到许婆子所说的那个什么她的女侄女,天哪,简直要做噩梦,什么好生养的,身材五大三粗也就算了,鼻孔还外翻,当时许婆子供出那女子不是她什么女侄女的时候,那女子竟然还会功夫,拳脚厉害着呢,简直看傻了一票人,现在蔷儿也不理自己了,少夫人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有文尚家的、文武家的、文浩家的,他们这四对可是打从新河开始便是三爷与少夫人身边的亲近人,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枉,许婆子与娘亲操办什么纳小的事,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去年少夫人给蔷儿请了大夫,一家子都满怀希望的,再说自己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事,自己与蔷儿都年轻,子嗣也不用那么急吧,可生生就是这巧得不能再巧的时候,什么事都赶上了,文清心里懊恼,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本就不是什么凑巧,即便是凑巧,也是人为的,叫那说话都不清楚的小儿上前来,没心思哄他,开口问,“叫什么?”
许幺儿吸一声鼻涕,文清抽搐一下,要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啊,许婆子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没有看顾好,还有心思瞄上别人,先前许婆子被拖到乱坟岗乱棍打死也是活该,“回、、大爷的话、、幺儿、、”
文清嗯一声,“你祖母几时离家走亲戚,有没有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你?”
文清不傻,许家的人个个都说不知情,只知道许婆子有位兄弟卖身进常府,也有许多年景了,却是进来才时常走动的。
许幺儿转头要去看他爹娘,文清有嗯一声,忙回身低头,“昨儿就有,有好吃的桃酥,香香的杏仁糖,还有好看的衣裳,娘亲也有好看的衣裳,都是祖母给的、、、”许幺儿身后噗通一声瘫软一个,许管事管不了那么多了,侯爷可是亲口答应让自己带着家小回祖祠赎罪的,若是再这么问下去,许家不得全都发卖了事。
许管事上前在文清面前行礼,常日里,这些小子见着他都是他们行礼的,可今日掉了个头,“文清大爷,侯爷有话,留我家小同去祖祠侍奉赎罪,还请文清大爷网开一面。”
文清本来瞧见许管事还想着上前问一声的,可开头他便一句侯爷准了他们家小去祖祠侍奉赎罪,这是什么,挑衅?
文清看他一眼,移开眼角,伸手拿过一旁家人记好满满黄纸,在许管事眼前一晃,“许管事,您好好瞧瞧吧,您说侯爷准许您一家子去祖祠侍奉赎罪,可这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你这一家子私自夹带府里东西,还从外面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这些,三爷可是要一一细查的,再说,许婆子的事,三爷还未曾与你清算清楚,这事可大、”,又看许管事一脸青白,“也可小”。
许管事无神转身,看着朝自己期望着的儿孙们,心里只有一句话,‘娶妻不贤,娶妻不贤呐。
文清心里哼一声,动了脸皮,扯了嘴角的疼痛,嘶一声,催下面的人,“快些,拎不清的人,留着何用?”
就这样被拿起问话的人基本过了徐家一大半的家人,除了老太君院子里面的,就是世子的人,只要是常日里与许婆子有过接触的全都提来问,许婆子就是一根藤,顺藤往下,吴娘子今晚可欢喜了,二十三个,徐三爷说给她了,由他打发,卖身契都给了她,要问为着什么,原因很简单,这些都是自称与常府有关系的,待一切清明了,已过了午夜,许管事一家子只剩下两个儿子一个媳妇,三个孙子,去与侯爷辞行,侯爷未见。
经过这一出府里的人个个自危,可是说是谈常色变,在写撇清的话。
当夜文清回到家,看着屋外爹娘正沉默在一旁,自己屋里传来小丫头的劝解声,“文清大娘您别这样,就是要走,也是要问过文清大爷的、、”
里面继续没声,文清看一眼爹娘,两人转开视线,不知道说什么好,几步进屋,看见蔷儿正收拾自己的东西,心里慌了,上前扯住蔷儿手里的折叠的衣裳,“蔷儿你干嘛?”
蔷儿低着头放开手里这一件,不回他,继续收拾下一件衣裳,小丫头见文清进来忙退出屋去,文清一把拉她过去,低头问她,“我问你话呢?你这是要干吗?”
蔷儿一把推开他,语气恶劣,“别挡路,没长眼睛吗,没瞧见收拾东西走人吗?”
文清当然知道她要走,可是为什么呀,对不起她的又不是自己,再说了过继、纳小的事,自己又不知道,即便是爹娘做错了,三爷也教训自己一顿了不是?用得着走吗?
“走,你走哪里去?你进了我家们就是我文清的人,你还能去哪里?”就是不放开她。
蔷儿甩手放开正收拾的东西,抬头瞪他,蔷儿自来个子就是几个丫头里面最高挑的,现在抬眼看着文清,气势上倒也没弱多少,“去哪里用得着你管吗,少夫人答应我,日后我便住在西苑,有的是屋子给我住,此身我就伺候少夫人在旁,你文清大爷有的是人想伺候,用不着我,麻烦你躲开些,耽搁时辰,西苑要关院门了,难道这样还不够,你还想着让我睡院子里面才开心?”
一人瞪一人,一个不输一个,文清确定,“少夫人让你去西苑去住?”
蔷儿哼一声,不理他,避开他转而去收拾别的东西,胳膊被文清扯住,“你瞧你,好好的,去打扰少夫人作甚,夜深了,别闹了,歇下吧,明儿还要当差呢。”
伸手把蔷儿原先打包好的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蔷儿与他大声,“文清,咱们俩的事无干身边人,我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日后有没有子嗣不好说,既然这样,一家不拖累一家,咱们好聚好散、、、、、”
文清听她说什么好聚好散,一时气急了,也与她大声,“你说什么好聚好散?你这是要散了是吗?”
蔷儿梗着脖子与他对持,“是又怎样,少夫人与我做,今儿要走要留全在我。”
“你、、、、、”,文清气结,指着蔷儿,“简直不可理喻,泼妇。”
怎么上升到泼妇了,蔷儿自来性子都是强的,自与文清结为夫妻,在新河还是好好的,来京都后,这样那样的委屈受的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顾着少夫人的颜面,顾着项家进徐府的人的颜面,她早就不耐伺候了,虽然不能生孩子是她理亏,可既然这件事让大家都不舒服,何不分开,各自安好。
“你还有脸骂我泼妇,没见过你这样的糊涂虫,被人算计了还一脸嬉皮样,笨得与猪有什么区别?”再难听的话她也骂出来,况且门外文清的爹娘的还在,难听的话一旦说出去,想收回来就难了,既然不能将气拱在长辈面前,那只骂他总行了吧,没人说不准嘛自己男人是猪吧?
文清脸色气得肝火旺盛,“你骂谁是猪呢,今儿你也甭说什么要走的话,你不是要收拾东西走人吗,我来替你收拾,我送你去见少夫人,不说旁的话,直说这两年我文清对你怎么样,够不够得上一个好的丈夫,你只望家里所有的夫妻,有我这样顺着自己妻子的吗,就算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护好你,可三爷不是发落过我了吗,你瞧瞧我这脸,你这不心疼也就算了,半夜三更的吵得没消停,既是这样,来、来、来,我帮你收拾,咱们一同去少夫人跟前去。”说完回身帮蔷儿收拾东西,他不说蔷儿还没瞧仔细,现在再看文清的脸上,肿得跟猪头没差别,徐三爷是说话算话的,说是打文清的脸,那就是打文清的脸,果真打得没脸见人了,心里倒也生出几丝心疼来,可看着他帮着收拾东西,那几丝心疼又没了,自己出里屋去收拾旁的东西,文清见他出去,伸手捂住嘴角,真心疼啊,可这怎么办,难道真要到少夫人跟前,这半夜的,三爷不得又要给自己一通好教训,美名其曰,连自己女人都管不好,怎么管外面的事,可这怎么收场呢,正烦恼,窗子被人打开,露出家里那个小丫头的嬉笑的脸来,文清没好气的瞪他,看在人眼里他那变形的脸,简直好笑,小丫头捂嘴笑,文清手里正拿了线头便朝她扔去,小丫头躲开,朝文清嘟嘴,“大爷,我可是来替您排忧解难的,这般对我,那我可走了。”说完跳下窗下的石阶,文清摇头靠上去看,见小丫头正站在窗下朝自己笑,朝她招手,“过来,你有什么招?”
小丫头朝她伸了五个手指,文清点头,“五个铜板给你。”低头找给她,小丫头在下面无语,“大爷,不是五个铜板。”
文清看她,见她还是嬉笑脸,一时瞪大眼,“五两银子?”伸手就要去扇她,“你怎么不去抢”。
小丫头跳开,一脸不屑,“大爷不答应,那您自个送大娘去少夫人面前吧,等着三爷不削你。”
文清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小丫头是蔷儿原来就带在身边的,蔷儿嫁与文清之后,小丫头也跟着一起生活,平日里就是个顽皮又机灵的,爹娘喜欢她,就想一家子一样,此时一想,她说得也对,若真是到了少夫人面前,凡事就没有回转了,少夫人定然是要蔷儿留在西苑了,日后再想她回来,少夫人怎么会容许,依着少夫人的脾性,另给蔷儿指人都是有可能的,其实文清也不是真要到项詅面前,他只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想与蔷儿大声,爹娘为着今晚的事早就是内疚得没法,若是蔷儿就这么走了,不定日后会怎么自责呢,心一横,朝小丫头说,“你赢了,过来,若是什么好法子,这五两银子也不亏,若不是什么好法子,全当打发要饭的了。”
小丫头一开始听他答应还高兴,后儿就不对了,什么叫打发要饭的,若不是看在大娘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再说大娘回西苑去,自己也是要跟着去的,与少夫人一处多好啊,来京都之后就与少夫人分开了,自己还老大不情愿呢,撅嘴双手抱胸,哼,文清简直要败了,忙告饶,“好了,好了,我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快些说吧。”小丫头这才走过来,附耳说起她的主意。
蔷儿一开始就听见他们俩说话,手下不停,管她出什么主意呢,自己铁了心要去西苑与少夫人一处的,日后眼不见心不烦,大家干净,没一会收拾出常日用的细软进里屋,见文清还在收拾,也不管,伸手拿去原先打包好的包袱跨上,朝外面喊一句,“草儿,走了。”
小丫头从外面应了,“哎,这就来,大娘,这就来。”
蔷儿嗯她一声,朝门外走去,至始至终没看过文清一眼,文清看着手下衣裳,心想,唉,做样子嘛,糊弄糊弄得了,抬手一卷便打包好,跟着也出了门。
在院子里蔷儿正与老两口道别,“爹娘,蔷儿去少夫人身边服侍,日后不能尽孝,还请娘再帮文清找个好的吧,蔷儿没福气,这便告辞了。”
文清娘拉着蔷儿眼泪直流,唉,糊涂、自己怎么犯了这样的糊涂啊,蔷儿挣开,伸手拉过一旁的小丫头给文清爹娘福了一礼转身便朝门外走,文清跟上来,他爹娘看见,他娘看他也打包了包袱,又要大哭,文清忙上前耳语几句,他娘不信他,“当真?”
文清抬手拍胸脯,没想拍在早前徐三爷收拾他挨揍的地方,一通咳嗽,他娘忙帮他拍背,文清忙摆手,给两位老人行礼也出门去。
这一处到西苑走的都是偏径,更何况这半夜的,除了巡夜的侍卫也不会有别人,侍卫们瞧着他们小夫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都是背着包袱要离家的样子,均停下来看,领队的是徐家的家将潘副将,见蔷儿过去,文清过来,问他,“文清,这半夜的上哪里去?”
文清瞄一眼前面的蔷儿,使劲叹口气,“将军,您不知道这半夜追媳妇的苦楚,还请将军让路,您瞧,这边看不到人影了。”伸手示意前面的蔷儿,潘副将大笑,“你小子,就得吃这样的苦,待到了三爷面前、、”靠近些打量文清的脸,嘴里咂舌,“喲,若不是你这一身衣冠,我都认不出你了,莫不是你还欠着三爷的拳脚没还清?”
文清瞧着蔷儿脚步更快了,哪里还有空理会他,抱拳便走了,留得后面的人好笑一场,明儿起,文清夜半追媳妇的佳话可就有得讲了。
越近西苑,小丫头转头朝文清使脸色,这个木头,五两银子白瞎了。
文清一跺脚,几步跟上蔷儿,抬手扯住她,小丫头乘机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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