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离苦(2/2)
司马尚游挺了挺胸,自信的道:“小子认为,水手是大海之导航者,是船队前进之方向,没有水手,就无谈出海。”
郑和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不错,至少还有基本觉悟。”
司马尚游顿时略显尴尬,只得回道:“谢公公。”
郑和又走到秦航跟前,打量了他一番,又问道:“你呢?如何认为?”
秦航看着郑和的双眼,没有丝毫退避,大声道:“一名真正之水手,不仅是大海之导航,船队之方向,更是侦查未知危机之尖兵,危机时刻船队所有船员安全之保障!”
郑和又重新打量着这个少年,好像适才这番言语头一次地震撼到了他的心灵。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却能说出如此言语,怎不叫他刮目相看?郑和心中虽然震撼,但脸上亦是未曾显出丝毫表情。
他继续道:“这二位少年说的都很不错。但你们要想知道什么是水手的话,将来船上的老师傅自然会一一教你们。此刻,丑话要说在前头,当水手,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你们,怕是不怕?”
众人再一次响亮齐答:“不怕!”“好,记住你们说的,将来本使要看你们是如何做的!候显将军,把他们分配好,带他们各上各船!”说罢大踏步地走上了帅船。
候显将军一声“遵命”随即拿出一本名册,大声道:“接下来给你们分配船位,本将念到名字的,对号上船!”
队列中邓孝明轻声惊呼:“什么,还要分配?那咱们兄弟岂非有可能待不到一起?”
秦航亦轻声道:“无论何船,都无所谓,大伙都要好好干,休要给沙镇子弟丢人现眼!”邓孝明还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只听得候显将军缓缓念道:“薛坤,马船一百二十号;张严,坐船三百号;郭承昂,粮船六十号;上官琦,战船四十五号;......”片刻时分,便已念完,最终邓孝明分到了一艘三百号坐船上,而秦航却被分到了郑和的帅船上,同他一起的还有司马尚游。这倒让旁人羡慕不已,反而邓孝明意见最大,兄弟伙一起出来,想不到最后还是要分开,直到上船后还怨天怨地的......
港口远处一座小山上。
一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望着前方那一艘艘刚驶出去的宝船,脸上充满了期待。也许船中有他心爱的人儿,也许船上有他可爱的亲人,他就这么地,一直望着,一直望着......良久,一俗家道士打扮模样的人从山下施展轻功正向中年男子方向飞来,瞧那道人纵跃之势娴熟,姿势奇妙,一看便知是高手之流。那道人在中年男子身后六七尺距离忽的停住,中年男子始终没转过脸来。直接开口问道:“劫言道兄,情况如何?”
那叫劫言的道人道:“大当家的,都妥了,少公子已经成功混上贼船,我们的人亦悄悄远距离尾随郑和船队,只要少公子的每次及时送出情报,我们必能在郑和之前完成任务。”此二人却是长江九曲坞的大当家段江南和劫言道人!
段江南道:“如此甚好,他心思缜密,他办事,我一向放心。”劫言道人附和道:“当然,少公子少年英雄,已完全得您真传,将来必定无可限量!”
段江南哈哈大笑,道:“劫言道兄,你的八步登天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适才从山下到山上,你果然只用了八步,且落地之时脸未见红,气未见喘。这份轻功,当世除了那失踪多年的海上漂之外,怕是无人能及了啊。呵呵!”
劫言道人心中一震,嘴上却自谦笑道:“哪里哪里,贫道这点雕虫小计,在大当家眼里实是不值一提,大当家的讽煞贫道也。”
段江南只是大笑,亦不再言其他。他转过话语,问道:“那个老头什么来路,查清楚没有?”
劫言道人面露难色,道:“大当家的,按您所说,当日此人竟能在十里之外窃听您之话语,且轻功身形之妙不在当年海上漂之下,这份功力,当今武林怕是没人能做到了。贫道遍查一些江湖耆宿还有一些多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的奇人,也不曾听说有此等绝世高手。是不是您当日思虑事情太投入,以至......”
“绝对没有看错,本座在江湖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点判别能力还没有的话,早回去养鱼了。查不到罢了,不过此人貌似对我方的绝密略有所知,这点一定不可大意,今后一些绝密活动除亲信外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能泄漏,本座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关键时刻坏了咱们大事!”
劫言道人亦正色道:“属下明白。”言罢即刻退了下去。段江南站在山上,望着船队渐隐渐没的斜影,嘴里嘟囔道:“下一代,他所说的下一代到底是指什么?下一代,......唉,下一代......”
沙镇,雀陵渡口。
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站在渡口旁的过桩上,痴痴地望着小河中来往的船只,她就这么地望着,就这么地等着,可以看出,她是在等待远方的情郎。是哪个狠心的情郎,能忍心抛下这样美丽的女子,忍心让这么动人的女子在此孤独地等待?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是那么的充满期待,期待那远方的人啊,快快回来!远方的男人,你可曾看到,凄凉的夕阳下,一个美丽的女子,在那孤独的小河渡口,痴痴地望着,痴痴地等待着。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你眷恋?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你不可抛弃?你难道不知,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就是让女人等待的男人?风吹过她的长发,凌乱了她的思绪,仿佛增添了她期待中的一丝淡淡忧伤,她轻抚着长发,目光又再次地飘向了远方,飘向了情郎远走的那个方向......
“你,时常来这边等么?”忽然一声轻问,打断了女子的彷徨。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回首凝望。一个老汉,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
女子但见来人,连忙起身施礼,道:“秦伯,您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秦航的老爹,那个女子,自不用说,正是若纯。
秦老爹轻咳了两声“咳,..咳...”缓缓道:“我来了有一会了,我见你时常来这边,是为了那个劣子么?”
若纯走了过去,搀扶着秦老爹坐下,轻问道:“秦伯,您是否不舒服?”关心之情,现于脸色。
秦老爹顺势坐下,又咳了两声“咳...咳...”道:“老毛病了,哮喘。挺挺就过去了,你还没回答老伯的问题啊。”
若纯娇嫩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细语道:“他走之后,有来过几次,我也不知为何,老是想着来这边看看。”
秦老爹看着这个自小与秦航青梅竹马的女子,发出一阵惆怅,道:“看也没用,什么时候回来,老天都说不定啊!若纯,真是难为你了,那个劣子要是懂得一丁点珍惜,我也不会忧成这样。他若在家,我本想来年就上你们家跟你娘提亲,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唉!”
若纯闻得秦老爹此番言语,更是羞不可色。微嗔道:“秦伯,您再如此,我可不理你了。”
秦老爹呵呵大笑道:“呵呵,你倒是害羞了。其实你们俩自幼长大,我和你娘都看在眼里,咱们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差不多到了岁数,也就帮你们了此大事。再说那晚在你们家前槐树下......”
“啊!”若纯娇呼一声,道:“那晚,您在?”话一出口,更是娇羞无限,恨不得钻进地洞。也是,年轻男女亲热之事被未来的公公当面说出,不羞死才怪。
秦老爹又续道:“这有什么的,我反对他出海,又没反对他娶亲,他将来要是不娶你,我都容不得他,咳...咳...咳...”
若纯赶紧轻拍秦老爹后背,又从旁边拿来水袋,慢慢给老伯喝了。
秦老爹道:“我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劣子又不守孝道,离家偷走,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们那一天啊。”
若纯安抚道:“秦伯,您别如此说,秦航虽然走了,以后在家我代他给你老尽孝道。外面风大,我扶您先回去吧。”
秦老爹摆了摆手,道:“不急,其实此番他走,我是看在眼里的,看着他那激情四溢的模样,我实在不忍阻止,也就随他去了。但他只知去外面瞎闯,丝毫不顾及家里人感受,以后可要苦了你了。”
若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想此时此刻,他也是在想我们的。其实他很顾及我们感受,只是他更想证明自己,故而他最终选择了外出闯荡。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我也恳请您不要责怪他,他现今长大了,对自己行为,负得起责,我会支持他!”
秦老爹望着这个痴情和又执拗的女子,他已经没有话说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将来有儿媳如此,夫复何求?慢慢地,这一老一少,终于缓缓消失在斜阳下......
北平,紫禁城。
城后景山上,成祖朱棣此刻却是卸下龙袍身着布衣坐于亭中。凉亭唤作晚亭,独立于山腰,恰好坐落于整座禁城之地轴线中心位置,放眼向前,偌大紫禁城尽收眼底。却见城中琉璃金瓦,红墙黄宇,森严万千。前朝世祖忽必烈在位之时,北平唤作大都,其后开始修建行宫,遂成今日紫禁城之规模。历史上,元,明及往后的大清王朝皆在此立都,是以北平为中华古都之最。而紫禁城亦是历代皇帝家府之地,故而向来是戒备森严。成祖望着这偌大紫禁城,心下万千感慨。昔日自己身为燕王之时,驻军于北平,防卫北方。时光飞逝,若干年之后,自己俨然贵为大明天子,并于金陵迁都于此,雄图天下。当今天下,南有夷越未附,北有元蒙残余势力相互割据,时刻威胁着大明边疆。数年来自己御驾亲征,数次北伐,这才将边患逐渐削弱。如今国家大计,自是打通南洋交通线,促进外来贸易。此亦是成祖甘愿花重金组建船队远赴西洋之重要原因。所幸郑和船队不负众望,数次出使南洋,皆收获匪浅。而今沿海各地皆有各式贸易,北平城中番外洋人亦是越来越多,如此下去,恢复当年盛唐八方来朝之状亦非难事。成祖想到自己将来可与唐宗比肩,与元祖并论,胸中顿时豪兴大发,大声诵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人物,还看今朝!(暂借**之名言,小说中人物语言,皆属虚构,读者勿要较真。)”
心下正自豪迈,忽听得背后有人大赞:“好一句数**人物,还看今朝!天子不愧是天子,果然是王者风范!”
成祖大惊,此人声音不曾相识,该是陌生之人无异,竟能悄无声息接近帝王身畔,他第一反应就是刺客到了,立即转身后退,正欲唤人护驾。定睛一看,那赞赏之人竟是一枯瘦老者,此刻正站立于亭边护栏,那老者灰色衣装,身材消瘦,正对视着自己。面庞看上去却似曾相识,成祖将欲喊出的护驾之语生生吞了回去。此人能瞒过山下护卫直上晚亭,并如影子般出现在自己身后,此番功力,若要图谋,怕早已动手,而非站在身后不动。但他贵为天子,亦非胆小之辈。
成祖看着这个消瘦老者,镇定地问道:“老先生如此神功,此番惊驾,是何居心?”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惊驾,王爷难道不记得老朽了?”
老者的笑声引来了不远处的锦衣卫,只见数百个御前护卫急速向晚亭靠拢,当中一个白眉太监服饰打扮的更是施展轻功疾驰而来,瞬间在成祖身前站定,惊道:“奴才罪该万死,护驾来迟,皇上受惊了。”自己带着数百卫士守在一旁,晚亭中居然还能多出一个人来,这渎职之罪,看来是躲不了了。万幸的是,此人此刻未曾伤及皇上分毫,若圣上有事,自己当真是千个脑袋亦不够砍。想到此处,那白眉太监何不心惊!
成祖听到老者此番言语,不由得再次打量一番。他摆了摆手,道:“这没你们的事,全部退下去!曹淳,你自己到内庭府去领罚吧。”那叫曹淳的太监心惊胆颤的应了一声,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退了下去。
亭中此时仅剩二人,成祖看了半天,倒还真没认出眼前这个老者是何方神圣。他竟然称自己为王爷,难不成是当年燕王时期的旧识?
他心中虽有疑团,脸上却不露声色,道:“老先生可否提醒一二,朕识得人太多,怕是健忘了。”
那老者又笑道:“哈哈,王爷好一句健忘啊,可曾记得当年,靖难之役,金陵城下,无字图画?”
成祖闻得“金陵城下,无字图画”时,大惊失色,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老者,他心下疑团顿时四起,问道:“无字图画,好多年之事啊,想不到还有人记起,朕记得当时知晓此事者,不过三人。你,......”
“老朽正是当年建文帝身旁的那个护卫!”那老者直接了当。
成祖皱眉道:“可朕记得当年你身材微胖,送那图画来时亦是魁梧壮实,如今怎变得如此消瘦?”
那老者道:“其后老朽另有奇遇,此间却不足为外人道哉。”
成祖“嗯”了一声坐下,既是当年故人,瞬时敌意略减。他悠然地喝了桌上的凉茶,道:“老先生也坐吧。但不知此次造访,又是所为何事?”
那老者亦自坐下,神情正然道:“此次老朽冒险惊驾,依旧是为了当年那无字图画。”
成祖惊道:“无字图画?朕虽知图画是真,当时亦集中各方专业人才,耗尽心力,却终究无法窥其奥妙,时至今日,已将此事尘封多年,难不成老先生已知图画究竟?”
那老者笑道:“呵呵,无字图画虽是奥秘异常,但老朽漂泊江湖数年,已然有所窥破。只需得王爷,呵呵现今该称陛下了。只需得陛下鼎力配合,则图画中宝藏,亦未必不可掘出。”
成祖正色道:“有这等事?不过先生既效忠建文,又为何与朕相谈此事?”
那老者摇首道:“陛下此言差矣,当年老朽以此图画换得建文帝一命,是为报昔日知遇之恩。至于效忠,嘿嘿,老朽已做到仁至义尽,自问无愧他人。今日与陛下相谋此事,亦非投明陛下,而是各取所需而已。”
成祖龙颜不悦,脸现怒容,道:“你胆敢同朕谈交易?”
那老者丝毫不为成祖怒容所动,镇定道:“老朽言语已是再明白不过,各取所需而已。陛下要的是宝藏,而老朽要的是藏宝内的另外一样东西。若无陛下的浩荡船队和人手,老朽找到藏宝之地,亦无从下手。而陛下若无老朽之助,亦难找到藏宝之地。唯有彼此合作,才能各取所得。陛下认为呢?”
成祖收回之前的不悦之色,和声道:“如此说来,老先生当真已掌握那图画之奥秘?”
老者悠然地喝了口茶,缓缓道:“正是,否则亦不会甘冒奇险如此惊驾。”
成祖站起身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如此甚好,朕答应与老先生合作,不过朕倒想知究竟是何物能使得老先生甘弃大宝亦要得之后快?”
老者笑了笑道:“呵呵,老朽风烛残年,钱财之物早已视如粪土,那个东西于陛下所得无丝毫用处,于老朽却是干系重大。是何物,恕老朽暂不明言,不便之处,望陛下体谅。”
成祖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朕亦不深究。那老先生是想怎生个合作法?”
老者道:“老朽猜想陛下于寻宝方面定有旨意示于郑公公,老朽只要陛下一道密旨,于寻宝时务必使郑公公船队人员全力配合,如此足矣。而宝藏可悉数交与船队搬运回京,老朽分文不取。”
成祖思量片刻,道:“好,朕会给郑公公一道密旨。不过此事今日容不得第三人知晓,否则老先生应该知晓朕之手段。”说罢身形顿时威严起来,适才的言笑举止已消失不见。
那老者道:“陛下尽管放心,其中分量,老朽自有分寸。今日多谢陛下成全,来日若有空闲,定当再来拜会!”未及说完,全身转身后撤,如大鸟俯冲般飞下山去,身形之潇洒,却是世所罕见。
成祖望着那老者离去的身影,心中思量万千。他向着山下一旁的锦衣卫道:“曹淳何在?”之前那白眉太监闻得皇上召见,立即奔赴山亭。
成祖郑重地说道:“适才那个老者功夫如何?可曾瞧清?”
曹淳正色道:“此人轻功之佳,奴才生平仅见。估计不在江湖上失踪已久的海上飘之下,奴才亦自叹不如。”
成祖威严的脸上再次呈现深思状,缓缓道:“朕要得知此人底细,这事你去办。通告下去,今日此人惊驾之事谁都不得泄漏,违令者诛灭三族!”曹淳领命而去,自是不在话下。成祖又恢复了适才诵诗咏文之傲态,神色间不屑之情显露无疑,“呵呵,和朕谈条件,与虎谋皮乎,与虎谋皮乎,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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