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宏(1/2)
( ) 他说风雨中,这点苦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又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继续追梦......
苏州府,浏家港。
碧浪滔天,烈日炎炎。远处白帆点点,一群群海鸥穿梭翱翔在苍穹之中。它们时而盘旋时而俯冲,在辽阔的海平面上勾勒出一幅别样的画面。漫长的海岸边上人山人海,气势恢宏,细细一看,却是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这东海之滨。瞧他们衣着服饰,应是附近村镇的居民百姓。
虽然场面杂挤,但丝毫没有掩饰得住挂在脸上的精神喜庆儿。却不知今日是何期日?能使得这芸芸众生放下一时渔梨,甘冒这夏伏酷暑也要来此集会?
原来此处是苏州府浏家港边的一个小镇,唤作“沙镇”。时值大明永乐年间,成祖朱棣在位,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沙镇虽地处海疆之畔,却也民风淳朴,一派繁荣景象。而今日虽不是什么逢年节庆之日,但对于无数大明子民来说,却更胜于此。
公元一四零九年夏,大明西洋使团特使郑和率领庞大的水师使团远航归来,这是大明朝水师船队第二次出使西洋回归,此旷世盛举,连海滨之民亦有耳闻,故早早在这海岸等候,一睹天朝水师风采。难怪场面能有如此规模.那传说中的三保太监郑和在大明朝可谓是妇孺皆知,英名播于四海,今日亦是他第二次出使西洋而归,看这群民阵势,便知所言非虚。
忽而乐声四起,人群中“宝船回来了,三保公公回来了!”之言时起彼伏,百姓们纷踮起脚尖朝乐声响起处争目眺望。
一队队硕大无比的宝船缓缓靠岸驶来,约莫盏茶功夫,宝船便即靠岸。顿时人群中拥挤声,呐喊声,吵杂声交成一片。群情激奋,万众一心。
宝船上更是军容严谨,一排排军士分列船身,船尾站立着一排排蓝衣人士,看这打扮,该是远洋船上的水手。虽没有正规军士豪华的军容军貌,却也英姿飒爽,排列之齐整实不输正规军士分毫。
在四名军士的领持下,一个中年男子从甲板上缓步而来,走过了木吊桥,人群中让开了一条大道,男子脸色沉重却明显抑住不住那丝亢奋,沧桑的轮廓历经岁月的洗礼仍不失大好男儿的阳刚之态。从他深邃的眼神可以想像遥远的大海深处所诉说的英雄般的事迹。
只见他略整衣袍,面向北方,随即双膝跪地,喃喃哽咽道:“皇上,我们回来了。”身旁的军士们也都跪了下去,大喊道:“皇上,我们回来了!”
海滩上的百姓也纷纷下跪,道:“吾皇万岁,大明万岁!”这男子便是郑和,成祖皇帝钦定的出使西洋特使。人称三保公公。
片刻过后,郑和直起身子,面向着这万千大明子民,深深的作了一揖,道:“大明的子民们,天佑我大明,终不负吾皇重托,顺利出使西洋而归,吾皇万岁!大明万岁!”人群中再次异口同声的道:“吾皇万岁!大明万岁!”一时间响彻天地!
激情澎湃的人群中,一粗衣少年久久的望着郑和渐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男儿当如此!三保公公真不愧为我大明的旷世英雄!”身旁另一少年道:“秦航,又偷偷嘀咕什么呢?人家自然是真英雄,我们嘛,有机会一睹英雄英姿就很不错了。英雄都走了,咱也回去吧。”
那叫秦航的少年道:“孝明,你先回去,我还要去一躺私塾做一下功课。”
那叫孝明的少年道:“好,不打扰你用功了,我先帮我爹出躺海打点鱼回来弄晚饭。”说罢疾驰而去。
那叫秦航和孝明的两个少年是沙镇上的普通渔家子弟,沙镇临海,寻常百姓皆以捕鱼为生。当然,偶尔也做点农活。他们哥俩今年都只有十八岁,孝明有姓为邓,两人从小玩到大,情分自是不必多提。
秦航回到私塾,向柳先生领了功课,便即回家。柳先生是沙镇的教书先生,在镇东头开了所私塾,平常多是教教这些农家子弟,有时候也会有富贾人家请去教学,在沙镇算的上是小有名气。秦航和邓孝明这几个少年是他从小教大的,师生间感情倒也融洽。只是这伙少年终日在渔船上打滚,念书倒不怎么出众,反倒是水上功夫,却是一个比一个了得,也使得先生日渐忧心。
秦航回到家中,正要用饭。忽听的一个苍老声音传来:“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不用多猜,秦航便知是老父驾临。
秦航吱声道:“都好了,柳先生已考过了。”
秦老父点了点头,又道:“往常做功课没似今天这般慢,你又跑哪了?”
秦航摸了摸头,道:“今天到海滩看三保公公的船队去了。场面极其壮观,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秦老父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回屋去了。可从他的神情中,秦航却能看出父亲并没有为他能参加这一盛举而显现出半分喜态,十分神态中倒有七分沉默另外似乎还带有三分不屑。秦航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父亲就是这副神态,没有什么大喜大悲,更多的是沉默寡言。
用过饭后,秦航来到了后山。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夜晚睡得不早,每晚都会到后山练练功。
秦航家就在山脚下,其实苏州府境内山本不多,尤其是临海之滨,更是少见。就他们这座后山,在整个沙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秦航自七岁那年开始习武,父亲本并不太赞成。但后来见他日日坚持,也便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只是千里马常有,但伯乐却不常有。秦航这身子骨无论是水上还是水底,都是练家子的好料子,无奈沙镇地偏人稀,大众百姓除了在船上有点本事外,他行他业倒也出不了什么人才。因此秦航也只能自学自练,先天上的一些异禀,在加上后天之努力,却也练的有模有样,只是在秦航本身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柔软的晚风轻佛大地,丝丝响却带有点微薄的凉意。皎洁的明月倚挂当头,如盘,如圆,独自漫步在这空旷的山中,该是何等的惬意?谁能拒绝大自然如斯的意境?谁又能不向往那独有的一丝宁静?习惯了白日的喧嚣,是该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幽宁了。如能在此良辰美景中边打拳边喝酒,又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秦航瞬间摆好姿势,一拳一掌的舞了起来。他这套拳法名曰散拳,乃是近距离搏斗的常用拳法,创自北宋一疯僧之手。据说那疯僧原是相国寺的一挂单和尚,行事疯癫无常,然掌上功夫却甚是了得,就这一套散拳共有二十四式,无一不是精髓之作,是一次在酒醉之后疯僧自行舞出来的,跟传统的醉拳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本质多少有些区别。
只见秦航一招一式衣袂飘飘,忽而全身散架般划出一拳,又忽而仓促潦倒间斜出一掌,还不时的夹杂着两下横腿,端的是精彩绝伦,散字一说,当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转眼间二十四式下来,秦航收势而止。
“好拳法!”一声清丽脱俗的赞美从左侧青松后传来。秦航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翩翩少女。这是一张无与伦比,清丽脱俗的面庞,可比银空皓月;明眸万里,但让星辉失色;粉唇嫩舌,谢却樱桃万红。柳叶弯眉,倒垂二月丝绦;亮发如雪,可羞得西施闭月,可羞得貂蝉落花。飘飘然如出世尘风,又道是仙缕下凡!虽没有锦衣相衬,却别有一番风韵,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那么绝雅,那么灵秀。在这偏壤小镇上却有如此气质女子,倒也罕见。
然则秦航却并没有表现出大吃惊的表情,咧嘴一笑,道:“若纯,你来了。”原来他们却是早已相识。
那叫若纯的女子笑道:“我来了这么久你才发现啊,看来你警惕灵敏性又退步了。”
秦航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想来是被这里美景所陶醉,忽略了周围的一切了。”
说话这女子姓白,是镇西边琴姨家的闺女。琴姨是十二年前才搬来的沙镇,丈夫死于“靖难之役”。平日里是靠着帮大户人家做点针线活维持生计,在乡里乡亲都处得挺和睦。白若纯自也是打小和秦航长大的了,属于青梅竹马之类。
白若纯缓缓走向秦航身旁,整了整秦航的衣褶,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布绢,在秦航的额上轻轻擦拭。此时此刻,想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境也莫过如此吧。白若纯深深的望着秦航,那是**间独有的眼神,也许有时候伊人的眼神,才是世间唯美之灵吧。
良久,若纯收回了布绢,和秦航一起坐在了一块山石上。她轻轻道:“秦航,我们现在越来越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腻,佳人轻吐幽兰,最是**不过。
秦航双手后撑着岩石,仰望着夜空,思索片刻,道:“今后?今后的事又有谁能预料得到?也许是按照父亲的期盼好好念书,或许能考个功名;再也许是在船上打渔,又或是卖些体力活。总之你放心,将来不论做什么也都会养着你。”
若纯莞尔一笑,轻轻依偎在秦航胸前,道:“我知道这些事你都不情愿做,又何必说来戏耍于我?你心里总还埋藏着一些我不清楚的想法,我们从小长大,你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
秦航轻抚着若纯的右肩,她的肩细腻柔滑,总是让人难以释手。如能时时柔肩在怀,夫复何求?只听得他缓缓道:“还是你最懂我,没错,我不想依着父亲的路子生活。我要走自己的路,我以后想去当水手。”
若纯有点不解道:“水手?为什么想当水手?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整天呆在船上捕鱼。现在又是为何?”
秦航松开了伊人柔肩上的双手,徐徐站立起来,正色道:“我说的水手不是天天在船上捕鱼的那种水手,是在汪洋大海中经历风雨的水手。”
若纯跟着他的目光也站立起来,依然是那样深深的看着他,仿佛那个眼神从开始就未离开过这个男子。她有点懂了,像她这种聪明的女子哪怕是情郎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她也能猜知一二寓意,又何况如此明了的言语!秦航握紧住她的手,目光坚毅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那是若纯从未见过的眼神,既不扑朔,也不迷离,但就是那么的坚定!若纯此刻已经明白,他的情郎,要长大了。蓦然间,一股高大的形象莫名的涌上心头。
北平,大明宫。
金銮殿上,朝宇明堂。殿下文武百官在山呼数声万岁之后,各就班位。成祖皇帝面相庄严,往龙椅居中而坐。随即向身旁的内侍空点一指,那内侍会了意,上前一步,大声宣道:“皇上有旨,宣西洋特使郑和上殿。”
顷刻间门外的侍卫已将此洪声一拨拨的传了下去。片刻过后,一身官服的郑和已然走上殿来,山呼万岁之后,便即跪地不动。成祖宣了一句起身回话,郑和便缓缓起身。
成祖皇帝道:“前日闻言爱卿已从西洋归航,朕喜不自禁。郑爱卿此去西洋有何成效,速速说与朕听。”
郑和回望天颜,恭敬道:“仗吾皇恩威,此去西洋,一路皆顺。西洋诸番国于我天朝之威赞不绝口。此次已将各番国使节安然送回,其间更有番国如占城,暹罗,爪哇等国与我天朝互换礼节互通港口贸易,可谓是获益匪浅。”
成祖龙颜大悦道:“哈哈哈哈,不愧是朕钦定特使,果然不负朕望,爱卿再次立此千古奇功,朕自当奖赏。”文武百官随即也都附和道:“三保公公振我国威,当真是了不起,了不起。”一时间赞美之言响彻朝堂。
郑和道:“微臣怎敢居功,上赖吾皇恩威下有将士不懈,才能完成使命。微臣只是奉命执行而已。”
成祖道:“爱卿不必谦逊,论功行赏,天经地义,朕立即传命户部,重赏爱卿,所有随爱卿下西洋之将士使者都重重有赏。”
郑和再次跪拜而下:“微臣在此替将士们谢吾皇天恩。”成祖又道:“今日朝政之事就此作罢,爱卿明早再随朕到书房,朕还有事与卿相商。”郑和领命谢恩,朝会散罢,自是径自回府,不必多提。
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的充满生机,在阳光的普照下,花草树木,虫鸟鱼禽,都显现出来了勃勃的生命力,树丛的缕缕光影交汇映错,池中游鱼戏水,一切是那么的祥和。有时候,你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神奇的造物能力,它带给我们无尽的享受。郑和就是如此,他每天都很享受这清晨的阳光,享受大自然给予人间的一切。每日清晨,不管再忙他都会到花园停留片刻,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这些年来,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官场的沉浮,勾心斗角,汪洋的探险,生死难测。而唯有府中的这个花园才能让他暂忘一切忧愁烦恼。对于他这种活了半辈子的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忘掉这些世间俗事,找个安静的归处,来走完下半辈子。可惜,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如今的他,要想脱离这些俗物凡事,还真是不太可能。两次下西洋,让他到达了人生的巅峰状态,名,利,权,瞬间全部都有了。不是他放不下,而是天下不允许他放下。有时候,有些事,不论你情愿不情愿,你总得要去担当。这是男儿与生俱来就注定要背负的一种责任。
郑和双手负后,在园中来回细细踱步,只见府中管家从前院走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该进宫了。”郑和定了定神,从意念中回归状态,点了点头,便大步走出园外。
大明宫,御书房。
成祖依旧是那么的威严,郑和进去的时候,他正聚精会神的看书,郑和正要行礼,被成祖免了。成祖放下手中的《通史》,和颜悦色道:“爱卿来了,赐坐。”身旁的内侍立马搬来一张红木椅,郑和缓缓而坐。
成祖道:“朕许久没和爱卿单独共坐了,光阴似箭矣,多年未见,卿又苍老许多。”
郑和道:“微臣惶恐,能与吾皇单独而处已是莫大荣幸。微臣是老了许多,可皇上仍然清健如昔,真乃大明之福。”
成祖笑道:“朕不比卿常年颠簸汪洋,历经风浪,自是老样子。宫中闲闷,卿非不知。大小事务皆要操心,实在无聊的紧。”说罢愁眉微现。
郑和望着成祖,这位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一代帝王,此刻却是充满了无奈。颤声道:“吾皇心系天下,日夜操劳,微臣心中敬佩。然天下事要紧,吾皇亦自当保重龙体,则我大明万年常福。”
成祖又笑道:“难得卿有此心,好,家常话就不必多提,朕今日找你来就是商讨再次出使西洋之事。”
郑和大惊道:“吾皇是想命微臣再次出使西洋?”成祖起直龙身,道:“自是如此。卿两次出使西洋,功绩显然,朕思量再三,还须趁热打铁,延续此事,让更多海外番国知我天朝之威,使我大明皇恩相传四海。”
郑和亦站起身子道:“既是吾皇旨意,微臣自当尽力,然则此次出使西洋,耗时耗力甚重,如若再次出行,必当准备得当,恐要费些时候。”
成祖走近郑和身旁,拍了拍郑和双肩,信心十足道:“爱卿不必担心,如今四海升平,国库多有库存,卿尽管办事,后勤之事,国库自当全力支持。”
郑和道:“吾皇如此承诺,后勤自是无恙,只是前两次出海,船上侍卫工匠倒无甚缺失,却是航行水手递减不少,水手是大海之导航者,若不解决水手人手问题,出海远行便无法进行。”
成祖收回了郑和肩上的双手,思索片刻,道:“前两次出海,是如何选拔宝船之水手?”
郑和道:“皆从海边居民中挑选,他们大都是沿海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计。熟识水上功夫和海船掌舵之秘,并能判断潮汐风向。”
成祖道:“既是如此,再从这些渔民中挑选即可,有何之难?”
郑和叹了一口气,道:“吾皇有所不知,之前海船上之水手都挑的是壮年甚至是老一辈渔民,这几年我大明国力昌盛,内地贸易发展迅猛,如今多数沿海壮年渔民都向内地迁徙谋求生计,海边渔村中所剩者不过老弱病残,和一些未及弱冠之年者,要挑选一些技术娴熟之老手确有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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