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十二节 破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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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省北部地区，丘陵地貌为主，有山东西横亘其中，沿山脉散布大小盆地平原。秦家夼人称眼前这段山为凌山，山脚下的河为小凌河。

凌山高有八百米，绵延不知几许，山势并不险峻，山里动植物资源丰富。近山砍伐过度，多是些灌木野草；往里走个二三里就能见到松柏榆楝、野果树、野葡萄等；野味中野鸡、兔、鼬多见，还能见到狐狸、野猪、狼出没，据老辈人说，晚清时山里还出现过老虎。近代人类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或为生活、或为私利，捕猎过度；除了繁殖快的野鸡、野兔、野猪还能偶尔见一些外，像狐狸、狼已经很少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了。

狼，狡猾多疑，敏感凶残；这几年也能听到周围村民禽畜失踪或咬死；看爪印牙印，懂行的都说是狼干的。袭击多发生在深夜，几乎没有目击者；这几年政治运动愈演愈烈，人人自顾不暇，除了有狩猎习惯的，很少有人进山谋生活了，即使有，进去的不深，也没人遇到过；导致相信是狼袭击家畜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人说山里的狼可能早就绝迹了，干坏事的是野狗。

董黑娃知道山里有狼，他现在进山的主要目的就是:寻狼、杀狼。

董家在秦家夼属于独门独户，三代单传；这里自古民风彪悍，尚武之风甚浓；男女老幼几乎都会耍些刀枪棍棒、拳脚把式。

董黑娃的爹董铁犁，16岁时就长成了典型的东山大个，虎背熊腰、英武绝伦，又痴爱武术；继承了家传的拳术枪术后，在武风颇盛的当地，罕见敌手。他总是觉得英雄寂寞、高手难寻，生了仗剑闯天涯的豪情；不顾父母劝阻，开始了单枪匹马、走南闯北的漂泊生活。

一个人扒过德国人的火车、袭击过日本兵、端过土匪窝……，后来加入了游击队。一九四五年时游击队编入了南下支队，由北向南，跟着滔滔洪流，参加了全国解放战争。

一九五零年，带着身上无数的刀伤弹痕、一捧军功章，和一个小了自己十岁的漂亮媳妇，董铁犁复员回乡做了已经被改制为秦家夼农场的党支部书记。从离家出走到复员回乡，因为种种原因，中间一次都没回来过；到家才知道父母都已经离世，家里的田地宅子也都划入了农场集体，他和媳妇就住到了农场新建的集体宿舍。

第二年，儿子董黑娃出生，五年后女儿秋妍出生；董铁犁从一个家无定所的草莽英雄，到立功回乡的基层干部，很享受现在的安定生活、天伦之乐。

董铁犁耿直舒朗，豪爽任侠；不管是以前的战场冲锋，还是现在农场的农活，都能身先士卒。不管是在以前的战友中或者现在农场的职工中，威望都很高！

大革命开始，造反派的目的是“把走资派篡夺的权利夺回来”，简称“抢班夺权”。董铁犁属于被夺权者，从祖上三代到自己所为人知的一言一行，都被造反派审查了几个来回，他们也没找到可以突破的借口。他爷爷在晚清时，颇有仁侠之风，乡里褒奖时，送了个“修睦温仁、拳枪双绝”的匾额，在当时也算不大不小的荣耀；现在父母已离世，匾额也没有了下落。这件事被有心人举报出来，加上他本来武功就不错，被戴了个“反动拳霸”的帽子！“罪名”就是罪名，动机并不重要！但是他在农场里，甚至是乡里威望名声都不错，虽说有年轻时悍勇的名声在那，并没有被人知的恶行，造反派在“抢班夺权”了以后，并没有穷追深挖。

董铁犁对现在的社会乱象厌恶不已，心灰意冷；索性远离了场部宿舍，把凌山半山腰废弃的护林房改造成一个小院，全家搬到了哪里。现在被隔离审查，新的党支部也没有给他安排具体工作，董铁犁就带着已经十六岁的黑娃做起了“猎户”。走进大山，不理尘世的喧嚣，生活虽然清苦，见到层林叠翠、莺歌蝶舞、鹿奔狐走；这里也称得上是世外桃源，心情也惬意不少！

农场里有个“红星无敌”红卫兵战斗队，场里的干部职工子女、待业青年组成。红卫兵，大部分由高校学生组成，热血冲动、有文化、脑筋活，宗旨是“打倒一切、怀疑一切”！破坏力比造反派有过之而无不及。“红星无敌”也注意到了董铁犁。现在他已经有了反动拳霸的“罪名”，他们不愿意吃反动派嚼剩下的，按自己的思路又滤了几遍，终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董铁犁的，而是他媳妇沐瑾。

很多人都说沐瑾当年蕙质兰心，温文尔雅，待人接物不亢不卑、近疏相宜，很有大家闺秀做派。在当时大背景下，落魄小姐嫁粗鄙农夫并不稀罕；沐瑾在豆蔻年华嫁给雄岸英伟的董铁犁，虽说差了十岁，在大家眼里也算郎才女貌；婚后过得也是夫唱妇随、恩爱有加。

既然是审查，关于你的一切都不能有秘密。两个人当初怎么结识的？人家一个“大小姐”为什么看上他这个大老粗？还大了十多岁；图的什么？谁能证明？曾经有相熟的人问过董铁犁，他说是自由恋爱，具体过程？笑笑不说！他家在农场安家十几年了，谁见过沐瑾跟自己的一亲半故来往过？谁听她讲过自己的亲戚朋友？场里安排生产劳动时，为什么老董只给她安排一些单人或者几个人就能做完的活？不让她掺杂在大集体劳动中！为什么现在一家人又都躲到了山里？躲开群众的监督，整天“神神秘秘”干什么？。

沐瑾有大问题！跟董铁犁的结合也有目的！什么目的？

你没看她们这些行为符合潜伏特务的所有特征吗？

“红星无敌”战斗队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喊着打倒“反动特务”的口号就冲到了董铁犁家里，一边翻箱倒柜寻找所谓的密码电台，一边逼着沐瑾和当时正在家里的董铁犁坦白交代，不要自绝于人民！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董铁犁看着长大的，现在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慷慨激昂、“”言之凿凿”的指控，情绪激烈时还会粗暴地推搡。都是他在温言细语的解释:我们是在解放省城时认识的，也确实是一见钟情、自由恋爱，沐瑾的爸爸还是大学老师，随后我就赴南方作战了，复原的时候拐到省城看望她，发现她父亲死了，她无依无靠，亲戚又大都在西安……；她受过惊吓，得了郁证，环境太吵了会发病的……；我们搬到山里也算是义务为集体护林，打的猎物也有向集体交，会计那里有记录……。

以后几天，董铁犁没敢离家，“红星无敌”又来了两趟。又色厉内荏、牵强附会提出了很多新“疑点”，被他一一解释了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