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局中局，谁人做局谁做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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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殇悠悠转醒，见自己睡在帷帐之下，怀中仍抱着个空了的酒坛，不禁莞尔一笑。她回忆着醉酒前的情形，不由得双颊绯红，“偷酒这种难为情的事怎么能说。”用手一指怀中的酒坛，轻叱道：“都怪你。”

起身来到楼下，却不见曲流觞和柳非烟的身影，少女如同柳叶一般的双眉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解忧楼，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夜幕初垂，满堂醉客争笑语，一曲轻歌卷帘中，解忧楼已座无虚席，满室风流旖旎。温玉在怀，蘼音绕梁，不见凡尘忧苦。

堂中高台之上，女子随声乐舞动，剑气惊鸿，台下观客掌声如潮，然而女子却不看众人，甚至连一丝笑意都不曾有。她渐渐忘情于琴声，口中轻声唱到：“飞时节，垂柳巷陌，小楼又东风。叶底莺歌，重帘微卷，相思了无益。”

一曲既终，炉中的香也焚成残烬，化烟而散。

一灯如豆，灯光下，曲流觞黯然危坐，正自出神，并未察觉珠帘挑动，柳非烟已走了进来。

柳非烟深情的望着他，烛光摇曳，他眉间的忧伤似更浓了，垂下头，轻声唤道：“大哥。”

却是连唤了两声，曲流觞才倏然回神，低声道：“非烟，你来多久了？”

柳非烟故作轻松，笑道：“大哥，你我重逢不过数日，可是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高度警觉之中，可是方才，你仿佛灵魂出窍，即使有个入室偷窃的毛贼对你下手，怕是也躲不过。”

曲流觞道：“我承认，方才那一瞬间，任何人要杀我都不难。”

柳非烟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些事，大哥不愿提及，我便不问。可从离宅回来后，大哥的心事重了很多。”

任何事都瞒不过这玲珑剔透的女子，曲流觞沉默了很久，勉强一笑，道：“回浅云居吧。”

柳非烟果然没有追问，只有最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体凉和了解，永远比最动人的容貌还能令男人动心，道：“可是你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离开。”曲流觞瞧了眼琴旁那只精致的酒壶，道：“他已经来过了。”

离宅中，把盏敬酒之声，响成一片，眼见人人兴高采烈，离天正朗声说道：“各位少年英雄，不远千里而来，小女欲在席前弹奏一曲，了表感激之情。”一摆手，马上有丫鬟摆上古琴。

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众少年一听，都是十分兴奋，均想：“就算最后挑不中我，我总也亲眼见到了她。江湖传闻离家小姐千娇百媚，容貌天下无双，总须见上一见，也不枉了此行。”

但见帘珑一挑，众人登时目瞪口呆，“当”的几声，酒杯跌在地上，碎了。眼前的女子实在美丽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视，眉如翠羽，肤如白雪，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离梦儿嫣然一笑，柔声道：“各位世兄远道而来，梦儿有礼了。”

声音宛如出谷黄莺，众人只觉心神荡漾，那似有如无的笑意更像是被烙在了心上，再也抹不去了。有些更是后悔没有登台，早知这样，即便是死，也该上台一战。

离梦儿缓缓坐在琴前，伸出一双丰盈不见肉，纤美不见骨的玉手，五指一拨，弦歌悠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一曲鹿鸣，满座皆惊。离梦儿盈盈起身，朱唇轻启：“各位世兄，小妹先行告退，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佳人已去，众人好似尚在梦中，回味着佳人的一颦一笑，莺声燕语。

曲流觞在浅云居前停下马车，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车厢里低声道：“一只贪杯的小猫，悄悄跟了一路。”

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拉起马车帘子，疑惑地问道：“猫？”

曲流觞道：“是离家那古灵精怪的姑娘，我们静观其变。”

二人佯作不知，进了小院，院中亮着灯火，一股清风扑面而来，曲流觞目光一闪，伸手拉住柳非烟，朗声道：“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离殇大吃一惊“原来我又被他们发现了？”，正想纵身跃出，忽听得一阵悦耳如风铃般的娇笑声响起，随夜风传来，“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倾城剑风流不减当年。”

曲流觞盯着梅林道：“却不知姑娘是？”

女子又是一阵娇笑：“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么？”

话落，人现。但见她颇有些风霜之色，约么三十五六岁年纪，眼角眉梢，皆是春意，似笑非笑，斜睨着曲流觞。

曲流觞不记得来人，却记得她手中的玉骨折扇，他几乎要忍不住叫了出来，“流云扇！”生绡画扇白玉手，十步一杀透骨钉。曲流觞皱眉道：“阁下莫非是秦香儿?”

来人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仿佛能唤醒男人的情欲。“倾城剑毕竟是倾城剑，到底还是没有忘了人家。”

这世上有两种武器是男人没法抵挡的，女人的泪与女人的笑。面对着这样一个女人，看着她的媚笑，听着她的腻语，难免会心猿意马。可一旦你动了心思，她却绝不留情。江湖中的好手没有人不知晓这个事实，却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下。

曲流觞一动不动站着，道：“除非是傻子或者疯子，否则谁能忘得了你。”

秦香儿吃吃笑道：“好会说话的一张嘴，我真有些舍不得杀你。”笑声中，她的人已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

曲流觞道：“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够死在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美人手上也不枉此生。”

秦香儿望着曲流觞道：“凭良心讲，我觉得你死得很冤枉，可是又非杀了你不可。”

曲流觞忽然笑了，悠然道：“凭良心讲，你觉得杀我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秦香儿的折扇已经举起，此刻又不禁放下，道：“像你这样的人居然活到现在，可见要杀你实在不容易，但是现在……”

曲流觞神色不动，道：“趁我此刻还不想出手，你走吧。”

秦香儿瞪着曲流觞望了半晌，嘴角又渐渐露出迷人的笑意，道：“你是不想出手，还是不能出手？”

曲流觞咧嘴一笑：“像你这样的美人，我自然不忍心杀了你。”

秦香儿大笑了几声，道：“既然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吧。你中了我的‘浮生三日梦’，无论你表现得如何镇定，却休想要我上当。”

曲流觞阖起眼睛，叹了口气，道：“浮生三日梦，夜半鬼神惊。唐门门主顾金鹏把它看得比命还重，阁下并非唐门中人，如何得来这唐门至宝。”

秦香儿道：“自然是他送给我的，你不信亲自问他好了。”

曲流觞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来人真的是十年前那个雄姿英发，足以令天下群雄胆寒的唐门门主？他的身形已有些佝偻，脚步也显得笨拙，眼睛里没有一丝神彩。曲流觞只觉得心头有些发苦，为他悲痛，也为他惋惜。

秦香儿靠近他身旁，柔声道：“我决不允许有人质疑你对我的情谊，去杀了他，好吗？”

顾金鹏果真听话，拔剑就刺。

一瞥之下，离殇急忙纵身跃下，快步抢身，举剑相迎。

曲流觞又忍不住叹气，顾金鹏不但容颜衰老，连身手也不复当年之勇。想当年西岭雪山斤镖对斤镖，一剑降吴霸，是何等的威风，而今日竟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落于下风。

离宅一扇不起眼的小角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溜了出去，连续穿过数条小巷，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脚步，悦来客栈。见四下无人，飞身上墙，轻飘飘落在院中，院中央停着一辆华丽香车。她迈步上楼，在颇靠里侧的一间厢房门前停下。笃，她先敲了一声门，又笃笃接连敲了两声。

三声过后，门开了一线，她推门而入，随手摘去面纱，竟是离梦儿的丫鬟胭脂，嘲弄道：“今晚离宅设宴，师兄为何不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