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返闽南（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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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东回来后，成钢休息了一阵，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还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在岩城找工作，还是去外地？如果要去外地，那又要去哪里？

经过一段时间思考，成钢决定还要重新去闽南，不过此次去闽南成钢不会去晋江而是选择去泉州，晋江和泉州相距很近，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而且晋江是泉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语言也相同都是讲闽南话，但泉州的民营企业和晋江的民营企业有天壤之别，泉州的老板和晋江的老板在经营理念、对员工的态度方面都不一样，晋江的民营企业基本上是长年无休假，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而泉州的民营企业一般一星期上六天班，每天工作八小时，这和岩城的民营企业基本相同。这些情况也是一些岩城人到泉州打工回来说的。

“中秋节”过后，成钢去泉州人才市场找工作。

泉州市的人才市场每个星期六都有招聘会。基本上每个地方的人才市场都是一样人山人海，来求职的人太多了——大、中专毕业生来求职、国营企业下岗职工也来求职、想跳槽想换单位的人也来这里求职，因此人才市场人满为患。

成钢先在人才市场走了一圈，他看中了鸿泉服装公司，该公司要招聘一名财务主管，条件是三十五岁以上、有十年以上工业会计经验、具有会计师职称以上者。成钢各方面都符合该公司的要求。

鸿泉服装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他看了成钢的应聘资料对成钢比较满意，临走时他拿给成钢一张名片，并说道：“这样吧，你明天到公司去面试，明天老板刚好会去上班。”

看来第一道关是通过了。一般情况下，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会给应聘者名片，这对应聘者肯定是印象不错的，不然他也不会给应聘者名片。

成钢走出人才市场时看了看名片，只见上面写着：“邱少华办公室主任。

成钢找到了一家旅馆住下，然后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整理了一下，希望明天到老板那儿有一个好印象。虽然已过了中秋，但南方的天气还是非常热，在拥挤的人才市场挤来挤去，成钢身上早已经是汗流浃背，身上发出阵阵汗臭味。

明日吃过早饭，成钢按照昨天邱少华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鸿泉服装公司。鸿泉服装公司就在市区很容易找的。

老板还没来，成钢就坐在那儿和邱少华聊了起来。在闲谈中得知，邱少华也是闽西人，他是闽西下边一个县城的，而成钢是市区的，虽然算是老乡，但语言却不通，仍然要用普通话交流，邱少华那个县的说的是客家话，而成钢说的是岩城话，岩城话是闽南语系，更象闽南话。

邱少华问成钢：“你在国营企业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到民营企业谋职？”

成钢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企业基本上算倒闭了，企业是留了几个留守人员，不过拿了那一点生活费不够养家糊口，只好出来了！”

邱少华原来也在一家国营的纺织企业，那家纺织企业同样倒闭了，他也只好出来投靠张总，张总是他的昔日战友，以前他们一起当过兵。

看来成钢和邱少华同是天崖沦落人。

张老板四十多岁年纪，圆脸，中等个儿，说话中带着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

张总和成钢谈的很好，没一会儿张总就定下来要成钢了。张总说，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成钢马上答应了。此次成钢来泉州应聘是有备而来的，他把该带的生活用品都带来了。

次日成钢去上班时没看到张总，邱少华说，张总去出差了。邱少华还告诉成钢，张总先安排成钢去鸿泉服装公司的分公司清理账目，等清理账目完了再回总公司上班。

成钢要去的分公司是鸿基服装公司。

一会儿，邱少华陪成钢一同前往鸿基服装公司。

在去鸿基服装公司的路上，邱少华向成钢介绍了鸿基服装公司的基本情况，原来鸿基服装公司不是一级法人单位，只是内部核算单位，相当于独立核算的车间。鸿基服装公司原是张总一个人的，张总由于工作繁忙，就委托他的侄儿张远管理，张远没什么文化，他管理公司不是企业化去管理，他认为公司就是他叔叔的，也等于是自己的，于是既当常务副总经理又当出纳，收到货款也没有开收款收据，采购物资也没向商家索要发票，什么都凭自己写白条，当时会计是一个刚大学毕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王玲，况且又是兼职，这个王玲既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工作责任心，反正张远交给她什么凭证她就做什么账，张远不交给她凭证她就不做账，至于财务核算、财务监督的功能如同虚设，这样做出来的账如何能够准确？年终时出纳的现金账目上竟然出现红字二十多万元。现金科目余额出现红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出纳垫付资金二十多万元！。这完全不可能！张总不相信，连张远自己也不相信，张远当然没有垫付任何资金。张远便说这是会计王玲不会做账所致。后来张总就把王玲辞退了，另外聘请一个专职会计林丰收来做账。林丰收来了就说账目太乱了。于是张远就要求林丰收把之前会计王玲所做的凭证拆开来重做。拆以前会计的凭证，那是做会计的大忌，如果以后说发票丢了，那是谁的责任？这谁也说不清楚。林丰收有所顾虑，就不愿意拆凭证，但张远信誓旦旦地说道，日后有什么事决不怪林丰收。林丰收听信了张远的话，于是就拆开以前的凭证重新做账，重新做好账之后就发现现金额科目竟然出现红字三十多万元。这下张总和张远都傻了。此时张远就反咬一口说这是林丰收拆开凭证把发票弄丢了，他再也不承认之前说过的话——拆开凭证后一切后果由张远负责不怪林丰收。这下林丰收做了替死鬼，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冤屈。后来林丰收也被公司开除了。

成钢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鸿基服装公司的账目如此混乱，他下去如何整理？

成钢看了以前的账目，以前的账目确实是混乱不堪，看的成钢头都大了。以前的账之所以混乱，除了会计有一定的责任外，还跟整个公司管理混乱有关系，归根结底就是公司没有内部控制制度，没有很好的内部控制制度做支撑，会计所做的账目肯定不准确。

张远故伎重演，他又要求成钢拆开以前会计所做的凭证来重新做账，成钢坚决不干，他可不做那个傻傻的林丰收。

张总问成钢：“你不拆开以前的账目重做，那该怎么办？”

成钢知道张总叫他到鸿基服装公司有两个目的，一是鸿基服装公司账目混乱确实需要有人去清理，二是正好可以考核考核成钢的业务水平如何？成钢清楚，自己如果直通通地说没办法了，张总很可能真的认为成钢没有水平，或者直接就把成钢开了，成钢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思索了一阵，脑瓜忽然开窍，对了，何不叫张总去请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来审计，会计师事务所是专业的审计机构，张总肯定会相信他们。其实成钢清楚，请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来审计未必就有成效，因为企业没有有效的内部控制制度做支撑，任何人来审计也无济于事，但会计师事务所是中介机构，由他们向张总说清楚比什么都强。

张总开始对会计师事务所收费有些担心，审计费会不会太高？

成钢说，这种内部审计，一般审计费不高。

听到审计费不高，张总同意由会计师事务所来审计。

张总叫成钢去联系会计师事务所。

成钢联系到了会计师事务所，次日会计师事务所就进驻鸿基服装公司。

在审计当中，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人员发现公司账目实在是混乱，经过进一步了解才知道，公司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内部控制制度，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他们马上就拒绝审计。

等会计师事务所的人走了之后，张总不无忧虑地说道：“那怎么办？财务账是有延续性的，以前的账目不准确，难道公司的账目就一直这样不准确下去？”

成钢向张总建议，从现在开始，公司进行清产核资，然后重新建立账目，之前的账目归之前的账目，以后的账目归以后的账目，从此一刀两断，把之前的账目封存起来，待日后再处理。

张总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好采纳成钢的意见。

企业的清产核资是一项庞大的项目，它牵涉到公司的许多部门，如销售部、采购部、仓库、车间等等，在国营企业清产核资的时候是要各个部门都抽调一部份人员来一起参与，但张总说这会影响公司的生产经营，于是便叫成钢一个人去搞。

后来成钢了两个月的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清产核资做完了，并且重新建立了新的账目，从此以后，鸿基服装公司就可以搞正规的财务核算了。

元旦过后成钢回到总公司上班。

财务部包括成钢在内总共是四个人，芙蓉负责纳税申报这一块，郑天龙负责往来账，出纳是阿槟，成钢负责总账和会计报表。

张总说，财务部几个人不团结，经常明争暗斗，象一盘散沙。

成钢来了之后也感觉到财务部几个人不团结。其实这几个人也没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看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平常大家看起来也和和气气的，但背地里相互讲来讲去闲话倒不少。

成钢在民营企业打工多年，有一个现象很奇怪，那就是民营企业从来不开会，大家在工作上也很少沟通，几乎大家都是各干各的，老板很少召集中层干部开会，部门领导也没有召集本部门的人开会。在国营企业的时候中层干部每周都要开例会，讨论分析经营中存在的问题；部门领导也经常召集本部门人开会，看看本部门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至于党员，那就会更多，比如政治学习呀、党员生活会等等。以前成钢对会议多挺反感，觉得没必要开那么多的会，但到了民营企业一看完全没有开会，成钢就觉得开会的必要性了，其实开会的时候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了，因此也不会在背后叽哩咕噜地乱嚼舌头。这民营企业从来不开会，正常吗？

就此事成钢和熊厂长进行了讨论。

熊厂长四十多岁年纪，经历和成钢相似，也是国营企业倒闭后出来打工的，由于年纪和经历相似，所以成钢和他颇谈得来。

熊厂长说，民营企业之所以不开会，这和体制以及管理模式有关系，国营企业讲政治，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人犯了错误只要改正了仍然是好同志，而民营企业就不同，由于竞争激烈，它是不允许人家犯错误的，一旦犯错误就要被老板辞退，所以人人提心吊胆，开会的时候要么大家不说话，要么就相互攻击，弄得一团糟，开会也就失去了意义，还不如不开会。在国营企业，批评与自我批评是怀着善意的，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大家好，大家共同提高；而民营企业批评与自我批评就不现实了，批评自己吧完全是自我暴露缺点，让你的敌人揪住你的缺点不放，谁会这么傻做这样的蠢事，说别人的缺点就等于向别人开战，那今后肯定不得安宁。

熊厂长非常透彻地分析了民营企业不开会的原因。

张总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他是抓大事的，常务副总经理林火是抓日常管理的。林火是老板娘的叔叔。林火不但是常务副总，而且还是采购部负责人。林火经常要去出差，出差回来要报销差族费的时候就要财务部给他审核，审核的任务就落到成钢头上去。之前邱少华曾经告诉成钢，林火这个人很贪，经常找一些莫须有的发票拿来叫公司报销。

这一日，林火又拿着一大叠车票、住宿费发票来报销。成钢觉得有些奇怪，林火最近天天在公司上班，哪来的出差？成钢推说自己工作忙，把林火支走了。当时芙蓉在场，芙蓉鄙夷地说道：“狗屁，他根本就没有去出差，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车票和住宿费发票！”

最后芙蓉向成钢支招：“老成，我告诉你，你去邱主任那儿查考勤表，邱主任的考勤表做的很仔细，上班就上班，出差就出差，他有做记录的，不会混淆。”

成钢就去邱少华那儿拿来考勤表比对，发现这个月林火是天天在公司上班，他哪来的出差？邱主任做的考勤表是这样的，上班就打√，出差就画○，请假画△，旷工就打×，丝毫不含糊的。

下一次林火再来找成钢，成钢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的差族费单据和邱主任的考勤表不符。林火先是一阵尴尬，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他嘿嘿一笑：“没错呀，出差也是上班，所以出差和上班的记号就一样。”

成钢说；“邱主任做的考勤表很仔细，上班就打√，出差就画○，请假画△，旷工就打×，丝毫不含糊的。”

林火一下子就发火了：“什么狗屁考勤表，总之我去出差就要回来报销！”

许多人都围过来看，大家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众人谁也清楚林火的鬼把戏，只是平时大家不好说破而已，如今成钢敢站出来说真话，这真的是大快人心！

林火终究是理亏，他怕闹下去对自己不利，后来就灰溜溜地跑了。

自些，成钢是彻底得罪了林火，他以后麻烦不断，这都和林火有很大的关系。

“五.一”过后，邱少华被张总调往江西南城搞房地产开发。那一段时间房地产市场火爆，张总也想涉及房地产行业，据说江西南城那一带土地便宜，张总便萌生出在江西南城搞房地产开发的生意来。

邱少华一走，公司就再也没有人和林火抗衡了，因为邱少华和张总是战友，林火多多少少还顾忌这层关系，这下好了，邱少华一走，他就无所顾忌无法无天了。

邱少华去了江西，公司就缺了一个办公室主任，公司必须尽快去招聘。本来张总是叫人事部的小梅去人才市场招聘办公室主任的，但林火对张总说，办公室主任的人选非常重要，自己必须亲自去人才市场挑选把关。张总听从了林火的建议，就由林火去人才市场招聘了。林火其实刻意想要自己亲自去人才市场招聘办公室主任是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办公室主任他不想招年龄大的，年龄大的一般比较不听话，他要招一个年轻的，最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刚毕业的大学生由于没有工作经验，深怕失去工作就会很听话。林火清楚，其实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的工作并不复杂，平时也就是抄抄写写，现在计算机普及了不用抄写，就用电脑打字，年轻的大学生更合适。

下星期，新招聘来的办公室主任就来上班了，他姓朱，叫朱向前，安徽人，大学刚毕业，是初次到福建求职的。

在招聘朱向前的时候，林火没有其他要求，他就要求朱向前要绝对服从他的领导。朱向前向林火保证，既然我是你招聘来的，我就绝对听从你的指挥。听到朱向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林火满意地笑了。

朱向前来了之后是绝对听从林火的指挥，林火说东就说东，林火说西就说西。林火借机向朱向前说了不少成钢的坏话。邱少华一走，林火就觉得公司中对他最大威胁的人是成钢，因为他每次出差回来要报销差旅费都要找成钢审核，而成钢每次都能找到不少不能报销的发票，这让林火大为恼火。

成钢明显地感觉到朱向前对他报有冷冷的敌意。成钢知道这都是因为林火向朱向前灌输了太多不利成钢的东西，不然朱向前刚来公司不久，成钢也没得罪他，他怎么会对成钢有成见呢。

鸿泉服装公司也是“假洋鬼子”的外资企业，既然是外资企业就能享受外资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通过进一步了解，成钢发现鸿泉服装公司并没有享受到外资企业的“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政策，究其原因，是报税员芙蓉不了解税收政策所致。所谓的““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政策，就是外资企业可以享受免征两年的企业所得税、三年减半征收企业所得税。这项优惠政策如果办下来，公司每年至少可以少缴五十万元的税收。

当张总听完成钢的汇报之后非常高兴，他叫成钢马上就去税务局办理。

成钢说，目前公司的注册资本还没有到位，按税法规定还不能办理““两免三减半”的税收优惠，只有注册资本到位了，公司才能享受““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

张总说，要注册资本到位还不简单？以前以为注册资本没到位对公司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也就没有马上去办，现在知道了对税收优惠有影响，当然要马上去办了！

张总说到做到，过了没几天，他果然从香港用港币打进公司账户一佰多万元。

张总对成钢说，现在资本金到位了，你可以去税务局办理““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了。

次日成钢去税务局问了，回来向张总反馈，税务局人员说了，公司的资本金虽然到位了，但并不能马上就去税务局办理“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办理“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是要一定程序的，首先要去外汇管理局开证明，证明公司的资本金已经到位，然后要请会计师事务所的来审计，出具《审计报告》，最后拿着《审计报告》去税务局办理才行。

张总说：“好，这一段时间，你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办理‘两免三减半’税收优惠上，这是公司的大事，一定要抓紧办！“

成钢说：“好，我会的。“

张总最后问道，那去外汇管理局开证明需要什么手续？

成钢说，那公司肯定要写一份申请报告。

张总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样吧，这一段时间就叫朱向前配合你。”

其实写这样的报告很简单，成钢曾经写过无数回了，他闭着眼睛就能写，但张总叫朱向前来配合成钢，肯定认为朱向前是中文系毕业的文字功底好，写报告比较在行，成钢本想说不需要朱向前配合，申请报告由自己写就好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张总这样安排了就听张总的，不然张总会认为成钢好大喜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