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风流对》(2/2)
“这位,想来就是文武双全的那位公子了。”
来人说毕就转身去问沈知音,可眼睛却依旧盯着少主。
“哎?我说妹妹,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来人落座,少主也作揖礼敬,可他心思依旧在那张古琴上,听到自己被问名字,转身略一欠身,“哦,在下蔺彦。”
“嘭”一声,沈知音的杯子掉在了地毯上,惊得自己赶忙俯身捡去。
“他就是那位归藏少主?‘天下风流追蔺彦’,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知音又打量起少主来。
“公子叫什么?”
来人故意笑问了句。
可蔺彦不愿再答,沈知音忙又接道:“他就是……就是对上我那羞于启齿,不成韵脚的对联的公子……”
一句话说得沈知音结结巴巴。
“果然堂堂相貌,是个大才,蔺公子如今在哪当差啊?职位何品啊?”
沈知音顿时紧张着又想笑又不好明说,急忙接道:“他不吃官家饭的。”
“哦?”
来人眉宇间,藏着一股高冷贵气,“不吃官家饭,那吃谁的饭?”
蔺彦听了回身便一鞠躬,“对不起,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就要抽身离开。
沈知音羞赧无奈,迎上去就道歉道:“公子见谅,她是小女子的好姐姐,不知公子高卧江湖,所以才如此好奇,公子既是洒脱豪迈之人,不会因了几句话就要后会无期了吧?”
既要照顾来人的身份,又要将蔺彦留住,沈知音第一次碰到了大难题。
来人见沈知音如此紧张,起身笑道:“哎呀,我是不该来了,本来是想一窥这俊才豪杰的尊容,可人家心高气华,我等蒲柳之人,怎会入了人家的明帘,罢了罢了,我走了。”
又一个要走,听得沈知音好不为难,继而心中一动,眼泪随即而出,“你们都走吧,小女子本就是个无依无靠,千人嫌万人厌的风尘女子,不该在这世上多留时日,今日二位能光临寒舍,已是光辉至极了,怎还敢多留二位少许,二位既是贵不可近之人,小女子也只有恭送了。”
说着她便欠身施礼,回过身去抹眼泪。
沉默片刻,一声“哎呀”,那贵妇也就且笑且赔礼道:“好妹妹,莫要生气,姐姐我心直口快,你是向来知道的。”
说着她就直瞥向蔺彦故意道:“想我自幼也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来到这汴京城,要不是当初妹妹替我说话,我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了,哪还能留在这里陪妹妹见见这江湖的俊才呢?现在俊才来了,我等贫寒女子,人家定是目无下尘的,哎呀,人家要走,就让人家走吧,我来陪妹妹说说知心话好了。”
一句话说得那蔺少主走不是留不是,嘴角一陷,他即苦笑着一拂袖子回了身,“两位姑娘,在下几时说过你们口中的言语了,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啊,这……”
两人都回眸端看着,见他英姿焕然,却又立时木讷起来,“噗嗤”一下,两女子全都笑出声来。
她俩一笑,蔺彦先是一愣,想他们也消了气,继而墨眉舒展,也跟着笑起来。
“好啊,你们原是来拿在下说笑的,也罢,既喝了姑娘的茶,弹了姑娘的琴,敢问姑娘们芳名?以后好作回礼才是。”
蔺彦一施礼,来人即笑道:“我姓刘,单名一个娥字,妹妹姓沈,名叫知音,嗨,公子第一次来到东京城吧,这罥烟楼可是京城名……”
没等刘娥说罢,沈知音就打断了她的话,“贱名不值一提,公子见谅才是。”
刘娥看他们俩彼此情投意合,自己却好似个外人,内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就冒出来。
“哎?这位大侠,听说你文武双全,可会下棋啊,我也没什么爱好,读书之外呢,就落得个半路棋奴,可敢请教公子一下呢?”
“下棋?”
三人也无事可做,便开始轮番对弈来,这一落子可不要紧,竟连着两天也不出门了。那蔺彦实在神才,每次都输,却只输个一子,每次都看得两位女子惊诧连连,非要让他赢一局不可。喝茶聊天,三人都是满腹学问,却于那诸子百家之学聊个没完。既惊了藺彦,又惊了两位女子。引得罥烟楼外,满是怨言蜚语,可三人却乐在其中,毫不在意外边的世界……
却说那假和尚正是玉生子,他从渭南大觉寺下来,原本一路继续西去的,中途打开包裹才见着里面写了以下文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打开这封信时,老衲也已经离开大觉寺了,小施主说得对,老衲也是执着未净之凡俗,仅凭着做点所谓善事来修炼自己,远远不够,老衲决心做个苦行僧人,他日有缘再见,也希望施主将来尘缘净了,得个大自在之身心,方不负我佛如来之佛恩。你若一时无它去处,可以照着信上的地址找我师兄了慧禅师,他在东京开宝寺任主持,你可以去那里暂觅个安身之所,阿弥陀佛,施主保重。”
想了半路,他才决定既然佛缘如此,那就顺遂此缘,一路朝曾经放弃过的帝都奔去。船走了数天,停在了州桥边,一落地他便瞅着四下里,果真那个叫作胡文的书呆子说得没错,这里的夜景就像梦一样,宋州城的拥挤和繁华,已经超过了洛阳城和长安城,可在这帝都跟前不过只是个小州而已。
四十万禁军四处出动,百万人口摩肩接踵,站在两百步宽的御街上,他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
“这位兄弟,开宝寺在哪里?”
路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宝寺?开玩笑的吧?东京城最高的地方就是那里,你不知道?天下还有不知道开宝寺的?土鳖!”
一挥袖子,那人就进了前面曲院街的罥烟楼。如走迷宫一般,玉生子又拉着一个小伙问着,可那人指指东北方向,满脸鄙夷地瞅了他几眼。
“百纳衣?”
他这才将衣服披在身上,可转身就听着路人议论四海楼的事情,想着四海楼东京总店该不会是浪得虚名之地,“‘挥金如土,不如欧阳一诺’,去四海楼瞧瞧去。”
到了那里,开了一间房,这就住了三天。见着皇帝大寿之日,满街都是行人,他便直奔东北开宝寺而去……
罥烟楼里的绝等好茶喝得差不多了,刘娥才让跟班丫头风采到四海楼去取,可这一取便取来了大宋公主……
才情两惜,俊人无由。几日来,蔺彦和那沈知音彼此已经互昭心底,只等着刘娥知趣离开,刘娥也早知他们心思,故意在一旁做盏亮灯,只看得他们两人心内绵绵,不可尽语。
却说蔺少主跟那驸马对拳之后,好容易单独相诉了,却被风采猛冲了进来,“沈老板,主子让我来找你,赶紧把他送出城去。”
蔺少主依旧喝着建盏酒,悠悠地欣赏着影影绰绰的曜变斑,好似刚才的风流劲头,不是他做的。
沈老板速速理了理衣裳,却也觉得刚才无事发生,对着风采笑应道:“既然是你家主子吩咐的,我也不便多问,你去把茗嫣、奇缘两人叫来。”
几句话交代完,也不知目前女扮男装的姑娘是谁,看着不像凡家女子,沈知音又细细观量几眼,这才命那茗嫣、奇缘带她出城。
想到自己的行囊还在四海楼,芙莞急得要去拿,两位姐姐只让她放心,四海楼早就安排妥当,两家酒楼合力将她送出城,捆缚十九年的皇宫,她要说再见了……
凭着太子令牌,勾当司掌钥之人无不放行,在京外一家准备好的客栈休息一夜,明天的公主芙莞将开启全新的江湖生活,她的梦想也许就要实现了……
“我要走了。”
喝几口茶蔺彦说要出门,可沈知音话到嘴边却不好启口,等他临出房帘时,那蔺少主却一回头,“这东京城里哪里最高?”
沈知音一愣,顿时又喜上眉梢,“你不困吗?”
“不困。”
“那就跟我走吧。”
说着,两人出了罥烟楼,直奔东北夷山而去。沈知音才知道原来他是想来福胜塔看月亮。
夜凉如水,明月中天,东京最高最好的赏月之地,莫过于开宝寺的福胜塔。今日恰逢皇帝的寿宁节,这座由他亲自敕令建造的东京第一高塔,今晚可谓是烛光如龙,熠熠生辉,仿佛天星笼罩,矗立在东京最高的夷山福胜院内。
“这么高,我,我上不去。”
沈知音娇柔地一低眉,看得蔺彦仰头看了看,“比华山低多了。”
说着将她一揽入怀,右脚一个凌云步,倏忽腾上了塔顶。
“好月色。”
随着身子越升越高,寒气也越来越盛,沈知音一身雪绒,跟着藺彦如奔月的仙子一般。
“冷吗?”
蔺彦低首问了句,可下巴被沈知音的额头偎得他只能仰着头。
“还是挺冷的。”
沈知音高兴地忘却了高处不胜寒,却依旧这么回答。
“抱紧了,过会就好。”
一座供奉着阿育王佛舍利的宝塔,一座八角十三层地处东京最高地带的宝塔,不一会就落座于他们的脚下。
“睁开眼睛看看。”
蔺彦将她带进了最高层的栏杆旁。
沈知音略略睁开了双眼,飞升的寒气一阵侵袭一阵,红润的面色此刻皓白如月。
“哇!”
她转身两手就握住了栏杆,“那不是汴河吗?哇,真漂亮,那护龙河真像一条盘桓的巨龙哎,那是大相国寺!那是皇宫!”
虽是皇家宝寺,沈知音却不是第一次站在最高处鸟瞰整个京城,却满是少女般的惊讶和娇气。夜虽二更,可东京城内的夜市却到处群灯闪烁,流光溢彩。
“公子?你觉得美不美?”
活泼兴奋地回个身,不见了蔺彦的身影,又轻柔地叫了一声,却无人答应。
“公子?”
“不要说话。”
塔顶人吩咐了句。
“哦,你怎么跑上头了?上头看得更开阔吗?风景一定很好吧。”
没等说完,天空骤响一声钻天猴,夜空之中,仿佛要与明月为邻。
“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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