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梧桐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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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子一愣，“谢我？谢我什么？”

“你把那句‘上善若水’再说我听听。”

“上善若水？哦，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停！再背一遍，慢一点！”

玉生子背完就看着她两眼滴溜溜转着，“‘居善地，动善时’，就这么定了！加入等闲帮，开始我的大志向！”

“可他们对你心怀不轨啊！”

“对我心怀不轨的多了！我现在还不是站在你跟前，带领你小子，去实现我们的大志向！告诉你，觊觎我家客栈的，数都数不清，可我爹不开得有滋有味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不行，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谁都救不了你，我也不行，反正我哪也不去，我不想再流浪了……”

盈凰听了正想给他上一课。

满腹经书，脖系玉牌，双目清正，禀赋孤傲，都让盈凰觉得他跟伙计们相比，就像玉牌比石头，只是这宝玉还没雕琢。凭自己十几年见识南南北北形形色色的人物，盈凰断定这个道号玉生子的年轻人，一定有不寻常的过去，将来也会不寻常。

“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爹跟我说过两句话，听好了！第一句！‘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是穷是富，还是得守住礼义廉耻，要有良知，不能只想自己，还要想着别人，哪怕一点点，绝对不可以坏事做绝。’虎蛟帮和履河帮为什么完蛋了，就是因为他们干尽了坏事，上天才派云海郎君来灭他们！老天有眼呐！”

她也不管佛道是否是两家，竟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老天爷是我们道教的，不是佛爷。”

盈凰一甩袖子，“笨死了你！你脑子也跟我家伙计一样，不开窍！脑子里都是书，一个用不来，这好事还分你我吗？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不都是保护好人的吗？听我说第二句！”

玉生子憋了憋嘴巴，听她又道：“我爹说过：‘一定要学会借势！任何事都有顺逆两个面，泾渭两河虽然分明，可都来自黄河水，要学会分清敌友，明白深浅，同流，但不合污。’比方说吧，客人无理取闹，无非是想占点便宜，好，那就给你点便宜，知足了他便知道我的好，下次就好办事，若不知足，先顺着他走，然后借别人的手整他，来往那么多人，谁也不是站在最高峰的，总有能压住坏人的人……”

玉生子似懂非懂，皱着眉头，想着她城府好深，刚才气咻的状态，跳舞的天真模样也都荡然无存。

“怪不得以前的道士师父说：‘女人心海底针’，要不是看在她救过自己份上，我肯定不愿意跟她多接触，心机太深，万一哪天她生气要整我，那就太惨了。”

可他转念又想：“可……她对自己也很真诚，不像是个坏女人，且听她继续说什么。”

“喂！”

玉生子一愣，哆嗦着，“啊？干嘛？”

“你听懂我意思了没？”

“呃……这……我……”

盈凰叉腰就要训他，“你啊，太实在了，不知道变通，不过这样也好，太聪明了，还用我干嘛。对了！”

她两步就跨步过来，上下打量一番，“以后啊，你就是我的新跟班，好好吃饭，好好干活，我出主意，你去干！，到时候咱们一起实现鸿鹄大志。走！回家准备去！”

拉着他的衣角就要回客栈，“对了！还不能走！”

“走！真去啊，可我刚来到这里，还没，还没捂热屁股呢。”

“我说现在不能走！”

说着她就蹲下了。

“因为，因为我鞋子掉了，哈哈！”

扣上那只獐皮缀玉的平头鞋子，她就想着，“要走也得过了我娘的祭日，还有我的一十六路‘蓬莱剑法’还没学完呢。”

“五个月，五个月之后，咱们就出发！啦啦啦……”

说完她就跳着步子，无比得意地跑走了。

从此，她也不管等闲帮是否来人催问婚事，只专心练习十六路“蓬莱剑法”。

可玉生子从此有干不完的活，晚上还要被逼着去练基本功，他也根本没兴趣，只葫芦画瓢不想被盈凰欺负而已。

然而，就在这熙熙攘攘之中，江湖商海的各种路数，由不得玉生子愿意不愿意，全都耳濡目染钻进他心里，加上盈凰的训教和指导，懵懵懂懂的傻小子总算有点长进。察言观色，巧言应对，模仿地伙计们也点点头。有时，他还跟伙计们说点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他也竟然学会了自嘲。

“记住！要有笑脸！板着个牌位面孔，给谁看呢？客人看着你，哪还有胃口？给我笑起来。”

“我不笑了嘛。”

“你这是笑啊，比哭还难看，不够！嘴角再张开一点，拜托，你诚心一点。”

看着他眉眼有了些许光彩，盈凰高兴地又要打他几下。

春去夏至，夏别秋来，来时渭南码头绿意盎然，现在已经是红叶满径，却依旧是四方辐辏，往来如织。

深秋一到，这北方过冬所需物资即便等闲帮大船全开，也运不完，千帆送来千帆继，万船涌去万船空。只那东京百万人口所需，关中物产就运之不尽，东南六路货物更是百千万石，填满了南北河道。

这晚圆月高照，盈凰拿着一条长绳，带着玉生子就朝城里奔去。

“哇，好大一棵梧桐树啊！”

“这是哪啊？”

玉生子也盯着那棵八米高的梧桐树看了看。

盈凰一回头，嫣然一笑，“我要上去看看。”

“什么？这么高？怎么上去？”

盈凰拍了拍两手，又看了看他的身型，“搁以前啊，我提着你都能上去，可你现在又长了几斤肉，嗨，想让你胖点，现在却又坠累。”

“我不上去，你要上，我就给你把风，可你要上去干嘛？”

盈凰满眼的幸福却不回她，“我先上去，再用绳子把你拉上来。”

一个轻盈的纵身，盈凰总算没辜负女师父的栽培，“抓住绳子，快点。”

被她逼得没办法，玉生子就缠住被盈凰绑在上头的绳子小心翼翼地爬去。可爬到七米处看眼身下，他就登时眩晕起来，“怎么这么高啊？我……”

“快点！上面可好玩了！再爬一点，我就拉住你，快！”

玉生子也不再想，两手紧握绳子，硬着头皮继续上。

“手给我！”

玉生子吓得不行，伸手给她，盈凰一握，“你爬呀！”

“我使不上劲。”

“笨蛋！左手拉绳子，我一提起你，你就想着自己全身往上涌，想着自己真能飞起来。”

“我会不会掉下去啊？”

“别瞎想，你好好听我的，你要把我拉下去了，我可揍死你，来，我说一二三，你就脚下猛一踩，一，二，三，上！”

玉生子真的一踩，右手被盈凰一提，谁知她力气大得自己都不晓得，用力过猛，瞬间把玉生子提着翻落过来。

“哎哎哎！”

她一声叫嚷，听得树下大院内突然跑出来三四人，“谁！谁在喊！出来！”

两目睁得滚圆，盈凰憋着气闭上了眼睛。

“哪有人啊！你幻听了，走走走，继续喝酒。”

门卫进院关了门，盈凰一睁眼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香？”眼睛一开，玉生子两目正对着黑亮的头发，回身抓住树杈他就抱住，“对，对，对不起啊。”

“咳咳咳……”

盈凰被他的脸压得牙齿都跟着疼，甩手就扇他几下肩膀，“你混账！”

玉生子也不说话，心思，“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好像亲了她，这下怎么好……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看他抱着树杈吓得缩着头，蛾眉倒蹙的盈凰，兀自一笑，“你傻呀！”

“你，你，你带我上来干嘛呀？”

盈凰起身就朝院内瞅去，“你回头看看。”

玉生子紧紧贴着树杈，回头却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大院子，院中正竖起一张杏黄大旗，“等闲帮！”

“嘘……云海郎君今天来了。”

玉生子这才明白她的心意，可瞅半天也没见到传说中的云海郎君。

“咱们爬这么高就为了看他？”

“不然呢？能见到云海郎君，上天我也愿意。”

玉生子眼珠子一翻，抱着树就想下去。

“哇！月亮好圆呐！真漂亮！”

“嘘……”玉生子一把拉她蹲下来，“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可月亮就是好看嘛，你看看。”

盈凰随手打他一下，抓住他后领子就朝稀疏的梧桐叶上望去。

“好看吧？”

玉生子也没兴致在这赏月，眼眸一转，瞥见了那张如皎月般的脸蛋，“两个月亮。”

“什么两个月亮？哪来的两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