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蛇蝎面目（2/2）

“阿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爹伸出他唯一还健在的三根手指头，冲我勾了勾，示意我近前，我便上前去，他又指了指我的手，我便将手伸出，他竟然在我的手上开始写起了字。

虽然写得颤颤抖抖，歪歪扭扭地，但确实是写了字，曾经大字不识一个的阿爹，突然间变得会写字了字天知道我心里翻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但，更令我惊恐的事是，阿爹写在我手上的字连起来是:把那个贱人给杀了，我有今天都是拜她所赐。

“阿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爹不耐烦，咿咿呀呀，突然又听到门外传来她和马婶的声音。

“你真的决定将老人家直接扔在医院不管了？”马婶问。

“她需要住院观察，我也没办法。”她冷冷道“她住院了也消停点。”

接着便是马婶的叹息声和告辞声，以及她进屋来的脚步声，阿爹看着她，眼底充满了惧意，从前我们只知道阿爹脾气很差劲，总是对她大发脾气，却从没有人想过，阿爹其实，是在害怕她。

“不用担心，你们奶奶只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了而已。”她走进来，折若和小叔叔跟在她后头。“你阿爹既然不想吃饭，咱们也就不必忤逆他了，反正他如今这样辟谷个一两回修不成仙也饿死不了。”

看着我还未收拾完的地上的碎碗瓷片和沾了灰尘的饭菜，她大概已经猜到一部分事情经过了，竟然直接下了这样的吩咐，然后就转身离开拿了扫帚进来，将地给扫干净了。

“他是我阿爹。”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眼底变化复杂，不知是失望还是欣慰，最后却是淡淡笑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把。”

我得了她这句话，便去厨房，重新盛了热饭和一些菜端了进来，这次阿爹倒是没有再打翻了，而是我喂一口，他吃一口。

以前大多数时候伺候阿爹吃饭的人是她，伺候阿爹洗漱给阿爹擦身的是阿奶，在阿奶带着折若在女医生家养病那两年，她也只负责阿爹不饿死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管，我记得阿奶回来后第一次给阿爹擦身的时候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口称造孽，甚至见到她还想扑上来打骂，可惜她的敏捷的身手不是一个老人可以比得了的。

今天我给阿爹喂饭，因为时间长了些，我也就发现了阿爹身上褥疮的痕迹，想起曾经女医生说过的瘫痪在床的人若无人帮他清洁身体，会长褥疮，若无人帮他按摩熟络筋骨，会肌肉萎缩，那两年她对阿爹只有不死就行这一条原则。

一个能在寥寥数语间便让欧阳长宁纵火将荷一家都烧了人，真的能和她的仇人，剥夺了她的一切的人相安无事地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吗？

一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想来，这最不对劲的，应该就是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想通此节，我便在五一最后一天，约了张玠班车上见，张玠竟然同意了，还跟我说车上不是谈话的地方，等到了县里，我两找了一家咖啡店，到里面最偏僻却能看到整家店的位置坐下，他点了一杯拿铁，一杯蓝山。

“想不到，我跟你阿姨势如水火，你却还能私底下来找我，说吧，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