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剑亦问心（2/2）

月追道：“我！”

月怀不语，月追接道：“我们都听到了黑剑声音，以前的守剑童子从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月怀道：“不知道。”

月追道：“我想的是，家族守剑万载究竟是为谁？家族守剑就不能是为自己守剑么？若是为自己守剑，那又是为家族里的谁守剑？是不是很可笑？”

月怀道：“你想要这把剑，所以你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骗自己的借口，的确可笑。”

月追道：“我看到你碰了圣剑却没事，我就想，也许只有能听到黑剑声音的人才可以拿圣剑。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圣剑故意要我看到的，为的就是你去拿剑。我还以为我们都是圣剑在等的人，原来都是圣剑的算计，只是为了你能拿起圣剑罢了。被一把剑耍了，我是不是很可笑？”

月怀道：“既然你知道是我手中这剑的算计，何来可笑之说。”

月追道：“我觉得可笑，是因为可笑的只有我一个人，你自然不会觉得可笑。”

说完，月追又是一阵大笑，大笑声中，他站起身来，他虽死不了，但却流了很多血，身子正虚弱，他脚步却依然沉稳，沉稳地朝外走去。

月怀问道：“你去哪里？”

月追脚步不停，杨声道：“我不服气，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把比圣剑还好的剑。”

月追走了，但他留下的血还在，并未干涸，就像刚流出来的一样，不止如此，这些血慢慢长出了粗若发丝的血色细毛，越长越长，攀上黑剑，渐渐的，黑剑裹满血色细毛，成了一个剑形血茧，而地上的血迹已不知踪迹。

剑形血茧上透出丝丝黑雾，笼罩了血茧，黑雾再隐去时，血茧已不见了，黑剑剑鞘上的黑龙显得愈加妖异，剑柄龙头也好似活了一般，昂首高啸，仿佛要挣脱出来。

月怀盯着黑剑喃喃问道：“你想出来么？”

黑剑不会说话，但却会抖，只抖了一下，像是在附和月怀。

月怀轻抚剑鞘，道：“我很想教你出鞘，但也很想把你扔了，你说，我该如何啊？”

月怀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黑剑也在他手里乖巧的沉默了，正在此时，守剑堂外忽然惊天巨响声响起，守剑堂的二十八根大梁摇晃得厉害，吱吱声不绝于耳，房上青玉瓦片更是如大雨初临般掉落。

忽然自堂外闯进一人，长着剑眉、脸上棱角分明的，正是李秋狂，他拉了月怀，拖出堂去，才出来，守剑堂便轰然倒塌，无灰无尘，因为守剑堂是东方家族最圣洁之地，容不下一点尘土，自然无灰。

月怀仍旧盯着黑剑愣愣出神，李秋狂却已吓得呆了，天上各色流光不断，阴森晦暗。下雨了，血雨，四处飞溅的血雨，尸体也随着血雨落下，有外人的，更多也是东方家族的。

东方家族是守剑家族，既然是守剑，就不免要和想夺剑的人厮杀，此刻守剑秘境洞天内正是东方家族众修士和闯入秘境洞天的修士在厮杀。

东方家族守剑万载，但族中修士却少有修为高深者，此前族内修为最高的人是顶尖修为，在月怀和月追进驻守剑堂的那晚被黑剑“吃”了，而破掉护山大阵的上百修士中便有十余个一步仙。

那百余名修士皆是周身恶鬼围绕，穿行于东方家族众修士之间，恶鬼撕咬东方家族众修士的血肉，而东方家族的法术却被恶鬼挡下，本是伤不到恶鬼之中的修士的，但奈何东方家族守剑万载，族人修为虽不高，却早有数万人之数，一个老鼠遇到一条毒蛇，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但若是一百只老鼠遇到一条毒蛇呢？毒蛇会死，此刻东方家族修士与夺剑修士的战局便是如此了。

大战正酣，秘境洞天内满是尸体，李秋狂一眼望去，不下三千余众，恶鬼缠身的百余名修士也已经只剩下七八十个，但没有人发觉的是，那想夺剑的百余名修士修士里，有一个人一直都没出手。

那个人离李秋狂和月怀不远，长得像具骷髅，盘坐在地，闭目，手上没结指诀，也不管天上战况如何，只是一直坐着。

李秋狂盯着那个人，把月怀护在身后，他知道，能够如此淡然的人都不简单，修为也不会低，所以他没跑，因为无用。

那个人忽然睁开了眼，恰与李秋狂的目光对在一起，李秋狂看到的是那个人眼里的笑意，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后面忽然有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他没吓一跳，因为那只手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挨了这只手的几千拳，一个人若是挨了同一只手的几千拳，怕是再也忘不掉那只手了。

月怀把李秋狂拉到身后，那个人的眼睛盯住了月怀，目光看的却是月怀手上的黑剑。

月怀扬起手上黑剑问道：“你们为它而来？”

那人道：“不错，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落，人已站到月怀身前，探手就要夺过那柄黑剑。

月怀道：“你想出鞘，我不想你出鞘，我又想你出鞘，如今你又不得不出鞘，那你就出鞘吧。”

月怀说得不快，那人的手却很快，电光火石之间便可夺下黑剑，但月怀说完了，那人的手还没碰到黑剑，他的手碰到黑剑的时候，剑已出鞘了。

出鞘的不止黑剑，还有一个人，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玉面，凤目，直到七年后，六大家族和“东南西北”大战一场，月怀才知道这个女孩名叫齐音。

女孩出鞘后就从月怀手上接了黑剑，抵上那人的手掌，那人的整天手臂顿时散成一团黑雾，若不是那人见机不对，收手得快，只怕他的人也已成了一团黑雾。

那人脸上惊恐未消，大喝道：“结阵，鬼神让道！”

他这声大喝法力浩荡，震得天上东方家族众修士灵台不稳，极力支撑才勉强没从天上掉下来，他们也是这时才发觉来夺剑的修士竟还有一人。

东方家族众修士还未稳住灵台，余下五六十名有恶鬼围绕的修士已经摆好阵法，那个长得像骷髅的人压住阵脚，一行人掐好指诀，真元流转，一时间，天地变色，阴风四起，天上黑云聚作一处，化作一个恶鬼。

这恶鬼罩着黑袍，飘在空中，袍下无脚，眼睛大如山岳，冒着有蓝色的鬼火，只瞪了东方家族众修士一眼，东方家族便又多了千余亡魂。

恶鬼说话了，是那个长得像骷髅的人的声音：“小鬼！记住了，免得下了地狱做个无知鬼，我叫拜连！此阵名为鬼神让道，鬼神见了也得乖乖让道！”

话音落，恶鬼狞笑着朝月怀冲来，而那个女孩正在月怀身前。

恶鬼未及身，女孩浑然不惧，把黑剑一挥，挥出满天黑雾，笼罩了恶鬼，笼罩了拜连一行人，笼罩了东方家族众修士，笼罩了整个秘境洞天，唯独没有笼罩月怀和李秋狂。

忽然间天地巨震，晃得月怀和李秋狂站不住脚，然后就是天昏地暗，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忽然间，天地仿佛又归于平静。

月怀又睁开眼，入眼是三座山那么大的深不见底的深坑，鼻间嗅到的是浓浓血腥之气，李秋狂目瞪口呆，已然呆了。

女孩忽然化作一道黑雾走了，黑剑也被她拿走了。月怀看了看手中的剑鞘，随手一扔，抛下深坑。

李秋狂神色颓然，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喃喃道：“没了，都没了。”

月怀道：“是啊，都没了。”

李秋狂忽然放声大哭，月怀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冷冷道：“的确都没了，不过和你有关系么？你不过是个奴才，那些都是我的族人！哭，你配么？”

李秋狂愣愣地看着月怀，忽然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道：“不错，死的是你的族人，和老子有屁的关系！”

月怀道：“好了？”

李秋狂道：“好了。”

月怀道：“你觉得像我这样配不配做东方家族的人。”

李秋狂道：“不配。”

月怀沉默一会儿才说道：“好，既然不配，那我以后便不姓东方了，从今往后我叫叶怀，树叶的叶，记住了么？”

李秋狂道：“少爷，你有病么？好好的姓不用，好好的仇不报，非要换姓。”

叶怀道：“你想管管？”

李秋狂道：“的确。”

叶怀道：“打赢我，就听你的。”

李秋狂不说话了。叶怀又问道：“你出来过？”

李秋狂道：“是的，少爷。”

叶怀道：“庐陵在哪？带我去。”

李秋狂道：“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