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冥婚（一）（2/2）

接着他们就返身进屋，去厢房拿了道长的法器，一人一个藏在胸口，关好院门，两人就跟着她往山下走去。

山下正有两辆马车候在路边，这可真够新鲜的，第一次享受如此待遇。老妇人独乘一辆，决明与正山合乘一辆，起初是既紧张又兴奋，感觉连世界都不一样了，马车代步，这日子，舒坦啊。只是慢慢的脚不踏地的不踏实感就阵阵袭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赶紧把左右两遍的帘子都挂起来，看到窗外的景色了，这才感觉踏实了。

被马车拉着，不辨方向地走了近半个时辰，最终来到一座山前，旁边有一条小河，山上林木茂盛，具体已看不真切。

因为，太阳小哥，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宿命，终是被啃食殆尽，尸骨不存。

天空，已然哭瞎，因为太阳的死亡。

天塌了般漆黑的哀愁报复性地吞噬了这个世界，要为死去的太阳报仇，愤怒笼罩着，誓要将世界都溶进它的悲哀中，更何况那远山？早已不见了犬牙交错的天际线，只有黑蒙蒙的一片，充斥着无尽的黑暗。

一弯新月，那是太阳小哥的魂魄，高悬夜空，夜空将它一层一层宠溺在怀中，周围散落着几颗疏星，好似在看管保护着它，生怕再被伤害。

月色朦胧，照不见来路，也照不见去路。

“夫人。”路边一老仆领着两个婢女守候多时，见得他们的马车到来，随即上前拉开帘子，请了安，扶她下车。

当然决明跟正山就自个跳下车了，哪还用她们伺候。

“你且在前边候着，等会完事再送两位道长回去。”都下车后，老妇人跟马夫吩咐道。

“是，夫人。”他恭敬地答道，赶着马车靠边停在了前头不远处。

“两位道长这边请。”老妇人转过身甚是恭敬地迎请道。

“哦”正山应了一声。

两个婢女提着灯笼开路，一个在她们前面引路，一个帮决明他俩引路。

“两位道长慢点走，天黑路难走。”老仆人回过头叮嘱道。

“嗯，我们知晓了。”正山知会道。

往山上走了一会，即可看到山体中已经平整出来一块平地，一块较大的平地，后半部分为坟地，座椅地堂坟墓的样式已用大理石砌好；空地前半部分搭了两个丧棚，皆为一殿平棚起尖子，棚顶一条脊，棚四个角各安了一个兽头，棚的四周用黑布里外包严，只在南边留一小门进出，门口透着微弱的烛光。

两座灵棚门口各站着一个男丁守门，面无表情，神情僵硬，呆立于门前，一动不动，跟个假人似的。

“两位道长先在这边休息一下。”老仆人招呼着决明他们去副棚休息，接着跟那个引路的婢女说道，“你好好招待一下两位道长。”

说完就扶着老妇人往主棚而去。

“是”那个婢女木木地应了一声，把灯笼插在门口，就领着他们进入棚内。

只见副棚内正中的位置，两张长条凳架着一口上好楠木棺材，乌漆鎏金，烛光中隐隐泛着寒光。

不是说死了两个么？怎么只有一口棺材？难道是合葬一棺？还是说另一个将葬于他处？

东西两边靠墙的位置堆满了纸扎祭品：纸扎马匹、马车、床、房子，还有两张纸糊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物品，例如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笔架、笔筒、墨盒、印盒、镇纸等；古玩陈设：金石玉器、铜镜、古钱、带锦匣的瓷器等；生活用品：衣服鞋帽、死者生前喜爱的各种小物件，如鼻烟壶、核桃、念珠等，及烟具、茶具等。

而正对面北墙立着一排的纸扎童人，正中是一对金童玉女，左右两边各有两对灵人男女仆人，男仆立于左边，一男仆手端茶具、一马夫手持马鞭、一武卫手持长枪，一厨子左手拎着一块猪肉，右手挎着一个菜篮；女仆立于右边，一女仆捧着布匹针线，一女仆端着洗脸盆，盆内有洗漱用品，一女仆怀抱琵琶弹奏，一女仆端着大烟的烟枪。

“坐”婢女语气僵硬地招呼着他们落座，在靠着门的南墙边放了一套桌椅，落座其间，正好面对着对面的一排纸扎童人，只见他们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盯得人瘆的慌，不一会即如坐针毡。

婢女给他们上了茶，然后侍立于旁。

愈安静，气氛愈发显得诡异。

“要……要不我们出去外面等吧？”决明看着对面的纸人，感觉左右不舒服，跟正山商量道。

“她们到时找不到我们怎么办？那不是耽误事了。不好，不好。”正山知道决明害怕，故意拒绝道。

“我们不走远，就在门口……”决明说道。

“她们让我们在这里休息呢，我们过来办事，还是听她们安排比较好。”

“我……我们……可以出去外面等吗？”决明回过头，问那个婢女。

但是她没有回答决明的问话，只见那个婢女站在身旁，两眼无神空洞，神情呆滞游离，脸色苍白僵硬，双手垂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个婢女就跟纸扎童人似的，毫无生气。

她不愿意回答，决明也不好继续追问。不过不问还好，不问就不用看她，这一看不得了，吓的整个身子都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只感觉头皮发麻，一阵鸡皮疙瘩由头到脚，再一阵寒气由脚到头，想躲但是不知躲往何处。转回头，试图不看她平息自己的恐惧，但刚转过头，脑海中就浮现出她变身后，青面獠牙，犹如豺狼饿虎般露出带血的狼牙，向他扑过来，长长的指甲抠进他的头皮，尖牙利齿咬开他的脖子，啃食他的肉，吮吸他的血……

决明愈发感到害怕了。

“啊！木头，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刚才那个纸人动了！”正山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对面的一排纸人惊呼道，为决明的害怕添油加火。

“哪……哪有可能……你别吓……吓自己……那都是假……假人来的，是……是吧？”决明连忙否认，末了还抬起头看着那个婢女，询问她。

哪知她依旧跟个死人一样，不做任何反应。

决明现在宁愿她不在这里还好了。

“你不信，我们过去看看。”正山过来拉他，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拉得摔倒在地。

决明使劲挣脱他的手，故意压低声音喊道：“不……我不去！你，你也别去……”

“看你怕得，怕什么，那我自己去，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正山就蹑手蹑脚地向里边走去。

“别，别去……”决明扶着椅子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哀求道。

正山没听见似的，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向里走去，走到棺材处，伸手摸着那一副厚实的棺材，嘴中感慨连连道：“好棺材！睡在里面肯定很舒服……诶，木头，你要不要睡里面去试试？”

“才不要……你，你快回来！”

正山没理他，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那一排纸扎人的面前，只见他，盯着他们巡视了一遍，然后伸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啊”正山刚好走到被棺材挡住的地方时，低沉地惨叫了一声，栽倒在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决明担心的时而左右看看，时而踮起脚尖察看，时而蹲下身子察看，但因为烛火有限，看不甚清楚。

“古米！你怎么了嘛！你说话呀！”决明着急的喊着，但没有一丝回音。

出事了，出事了，一直担心的事最终还是来了，怎么办？救他！不能不救！决明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向里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在哪！”

“你快出来！别玩了！”

“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

看起来一个棚子空间不大，但是愈往里走，由于黑暗，愈显得阴森可怖，一步四张望，每走一步，都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一遍，但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只是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遍，然后继续往里探去，探去……

“喂……你，你在搞什么嘛？”决明每走一步，恐惧就加深一层。

那一排纸扎人就在眼前了，就在眼前了，分明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的寒光，纸扎人那诡异的微笑，好像是在嬉笑他的胆小，张大了怀抱等着他的到来。伸长了脖子探身看了看刚才正山消失的地方，一个鬼影都没有，难道被吸到棺材里面去了？糟糕了！

“喂，你，你在哪里啊？”决明不安地喊道，声音开始颤抖了。

此时，突然，一只手从棺材底下伸出，一把抓住决明的小腿！往棺材底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