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二尾(3)(1/2)
眼看着临近夏天, 广州的天气也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早晨在来教学楼的路上, 天空中的云层缝隙里还漏下来丝丝缕缕的浅金光线,像是会放晴, 可一进了教室里头, 凳子还没坐热, 外头就已经变成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
风雨欲来, 室内无比闷热, 气压低得让人胸闷。有的人拿着书本直扇风, 有的人开了自带的小风扇, 在那儿对着自己的脸嘟嘟嘟地吹。
胡西彦从课桌抽屉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朝窗户外面看了看。
不一会儿,何宴踏了进来,跟教室里大部分汗津津的同学不一样,他浑身清清爽爽,仿佛不会出汗似的。
胡西彦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他如何?”
谢猜意环顾四周,没有人脸上带着异样的表情看过来, 而何宴也正常地开始讲课,她才知道,他说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她用同样的方式回答道, “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她想起那一晚在春暖孤儿院初见何宴, 那副轻佻的态度, 乍一看跟胡西彦是有几分相似, 但在事情过后,她反复回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最后终于觉察出他表面的轻浮下难以掩盖的那一丝厌恶。
胡西彦对她,不会有这种厌恶。
就算真的有,那至少现在他也掩饰得很好,她半点也看不出来。
谢猜意忍不住问,“是不是他消失了,你就可以恢复原状?”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胡西彦在课桌里用一只前爪撑着头,侧身躺着,摆出一个颇为妖娆的姿势,“他的修为不低,若是能回归到我的本体,我也用不着找什么灵丹妙药去治疗旧伤了。”
“别告诉我你现在打不过他。”谢猜意微讶。
一只活了几千年的狐狸,斗不过自己的一条尾巴出去可要笑掉大牙。
“他有执念未了,就算被我强行召回,也不能与我同心同德。”胡西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怕就怕他随时要反水,留在这么个叛逆玩意儿在身边,倒不如放他在外头,免得提心吊胆。”
谢猜意正要追问,何宴在讲台上又点了顾明烟的名字。
“顾明烟同学,”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墨色的眸子瞧起来深不见底,“给大家念一下第一百五十八页,张可久这首散曲。”
顾明烟闻言,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她的朗诵不是那种敷衍式的照本宣科,而是在认真地揣度作者的情感之后,有轻有重、时急时缓地念了出来,再加上嗓音婉转轻柔,轻易地便把听众带到了那个哀婉凄凉的诗境之中。
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种认真的学生。
果然,待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何宴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你的声音很动听。”说完便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很快,班里的同学便被他带动出了热烈的掌声。
嘈杂的鼓掌声中,顾明烟跟何宴不远不近地对视着,他目光中的兴味十分直白,那眼神不像是老师看学生,更像是男人看女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脸上轰地一热,而且热度还有不断往上攀升的趋势,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顾明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飞快地坐了下来,举起课本挡住了半张脸。
谢猜意把一切瞧在眼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别告诉我,顾明烟就是何宴那个所谓的‘执念’。”她低下头,眉头紧锁地问胡西彦。
胡西彦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凑过来一点。”
她将信将疑地把头更往下低了一些,看起来整个人就像趴在桌面上一样,还好她的位置很靠后,在偏僻的角落里,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再凑过来一点。”他继续道。
谢猜意冷了脸,“你玩什么花样?我……”
话音未落,只见胡西彦抬起脸,正对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股气体带着奇异的香味,有他身上原本的淡淡麝香,也夹杂了别的气息,一时之间却又形容不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感觉一股难以抵抗的睡意瞬间袭来,眼睛缓缓地眨动了两下,眼皮子上好像坠了千斤重的铁石一般,她无力做过多的抵抗,很快便合上了眼帘。
几乎是在合上眼睛的同时,谢猜意瞬间睁开了双眼,整个过程无缝对接,弄得她有些发蒙,愣了愣,才转动眼球,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面前是一片平坦宽广的土地,被划分成了一块块齐齐整整的稻田和菜畦,田边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顺着屋顶的袅袅炊烟看去,远处有起伏平缓的绿色丘陵。
此时日头很盛,风吹麦浪,却没有多少暑热之气,还颇为舒适惬意。
有人挑着扁担由远及近地走过来,她看清了对方的穿着打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打满了补丁的粗麻褐衣、破破烂烂的草鞋,发丝凌乱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陈旧的斗笠,这绝不是现代人会有的模样!
她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那人仰头望了望万里晴空,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布的汗珠,而后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压根没有她这么个人存在。
谢猜意跟着他转过身去,差点没撞上背后无声无息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胡西彦。他此时不知为何已经恢复了人形,长身玉立,眼中含笑,面上挂着那副她熟悉的神色,竟然给了她一种久违的感觉。
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些许的怀念。
“你现在是弄什么呢?”她敛起心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带你来看看过去的故事,”胡西彦说,“关于何宴的。”
谢猜意一点就通,“这是哪个朝代?什么地方?”
他的薄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西晋,侯官县。”
“我就在何宴的眼皮子底下睡着了,没有什么大碍吗?”谢猜意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何宴趁她神识不在的时候动什么歪脑筋……
“放心,这边就是过了再多的时日,那边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更何况我还看顾着那头的动静。”说到这里,胡西彦眼眸中突然燃起了点点兴奋的火光,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如,我们在这儿住上个十几二十年,你耕田来我织布……”
“做梦吧你。”谢猜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再说了,她耕田,他织布?
真亏他讲得出口啊。
胡西彦笑了笑,指着先前从两人身边走过去的那个男人,“走吧,我们跟过去瞧瞧。”
“他?”谢猜意微讶,朝着那个敦实的背影看去,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个路人罢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他是谁?”
“他叫谢端,你们谢氏一族的发家史,便是始于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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