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风雨 第八章 舌战与刀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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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中军大纛被东北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斗大“程”字也随着风势时隐时现。招讨大元帅程启程开伦骑着一匹青骢马走在军中，前后是绵延十数里的骑兵队伍，周围是他的亲卫和幕僚。他们都沉默着，除了偶尔的一声马嘶，没有人敢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程启现在的心中一如这半空中翻卷的旗帜，难以平静。方才斥候报告，先锋营全军覆没，归顺了义勇军，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蒋习蒋文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这样的人会背叛那就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可斥候的话言之凿凿，让他不得不考虑，蒋习或许真的背叛了。可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坚儿怎么样了？这些念头充满了他的脑海，让他几欲疯狂。

他宁愿相信蒋习的背叛是被迫无奈之举，那或许会让自己好过一些，但那是一支万人队啊，而且是王国最优秀的重装骑兵，蒋习更是王国将领中的翘楚，他们遇上的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迫使他们非要背叛不可？以义勇军的实力又会有什么样的手段让蒋习屈服？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难道那些由老弱妇孺组成的乌合之众真的如国王所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会有一点吧，否则也打败不了那些凶残无比的倭鼠，据说他们的*很是厉害，可重装骑兵正是他们的克星，就像弓箭遇上盾牌，那不只是兵种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气势，重装骑兵在战场上那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凭着那些缺马少兵的义勇军，光靠这种气势也能摧垮他们。即使退一万步，蒋习被义勇军的计谋打败了，那也不会连个求援报信的都冲不出来吧？除非……可能……也许……他不敢往下猜了。

过午时分，王府大军抵达典张城西，即原来蒋文清驻扎的地方，不过，这里的营寨已经全部拆光，只有些微的痕迹说明这里曾经有过军队。这没有任何拼斗迹象的场地，证实了斥候的情报，程启虽然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深深地失望所击垮，一种无助的失落感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世界。蒋习都能背叛，这让他以后还会相信谁？还能依靠谁？刘景世呵刘景世，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坚儿肯定也被俘虏了，刘景世如果拿他来要挟自己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自己大义灭亲吗？可除了这以外自己又能做什么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是为父心狠，而是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啊。

远眺雄伟的典张城，程启现在居然有了一种急于想见一见这位神秘对手的冲动，他好奇，这个刘景世究竟是三头六臂的怪物还是顶天彻地的神灵？

第二天上午，人餐马喂停当，程启下令三个万人队列阵出战，其余人马备战待令。他在阵前还担心义勇军会不敢迎战，没想到他刚刚列好队伍，义勇军便大开城门，从城中冲了出来。

程启终于见到了他“惦记”已久的刘景世。

不过，刘景世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令他失望，他真不敢相信，这位骑着一匹珍贵无比的红色翼马站在队伍最前边的就是让国王都异常重视的义勇军头领，即无高大魁梧的身躯，又无老谋深算的沧桑，矮小，年轻，简直就跟一个孩子一样，除了胆量还算可以，其他一无所取。再看他身后的那些兵将，两万多人的样子，其中大部分还是些妇女，列得队伍都是七歪八斜的，就凭他们也能把自己的先锋给一锅端了？鬼才会信。他现在越发怀疑蒋习降匪的原因了。

对面那些战马一看就知道很多都是王府军的，而上面骑的人却不是投降过去的王府军，那些人去哪儿了？对，怎么没有见到蒋习呢？真想当面问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背叛国王，背叛自己。谁都没有薄待他，自己更是把先锋的重任交给了他，他怎么能作出这么少廉寡耻的事情来？伤了所有了解他的人的心。

刚要发问，旁边的传令官已然大声喝道：“呔！朝廷军马在此，尔等竟敢冒犯天威，还不快快下马就擒，饶尔不死。”

程启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拦住传令官的话，欠身对刘景世拱了拱手，道：“对面可是刘景世刘将军？”

刘景世这时也在打量着程启程开伦，只见这程开伦身躯高大挺拔，神态沉稳威严，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也抱拳道：“正是在下，久仰程元帅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早闻程元帅不仅深通文韬武略，且深明大义，疾恶如仇，不知元帅此次兴师动众所为何来？还请不吝赐教。”

程启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刘将军也不是不懂道理之人，岂不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说法？刘将军擅自侵城掠地，更改法度，更有蛊惑民心，鼓吹什么自由平等之异端邪说，欲将置朝廷于何处？”

刘景世呵呵大笑：“程元帅此言差矣。程元帅说我们侵城掠地，且问：我们侵的是哪些城？我们掠的是哪些地？我们打的又是哪些敌人？朝廷置百姓生命财产于不顾，任由倭鼠猖獗，而我们只是为了生存，不想成为兽族奴隶才被迫拿起武器，在绝境中奋起自卫，与凶残的倭鼠拼杀，解救了无数被倭鼠蹂躏的民众，夺回了被朝廷遗弃的江山，我们何罪之有？”

程启辩解道：“那些地方本是朝廷之地，你们既然杀退倭鼠，就应该还于朝廷，为什么还要私设府衙，更改法度？”

“笑话！什么朝廷之地，还于朝廷！难道我们还要将自己用鲜血和生命换取的胜利果实白白地奉送给那些抛弃了我们的人？让他们在遇到危险时再抛弃我们一次？元帅说我们更改法度，我们为什么要更改法度？那是因为你们的法度不合理。贵族凭什么要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我们老百姓又为什么要任人宰割？那些法律都是为统治我们老百姓而制定的，我们为什么还要遵守？我们就是要争取自由平等！自由平等不是异端邪说！人类生来就应该是平等的，什么奴隶、平民、贵族，那都是统治者们为了维持他们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强加在人们身上的，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注定是贱民，他们都应该有自由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都应该在同一法律之下享受平等，难道你还以为贵族们对奴隶予取予夺是合理的么？我想，这些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之言必是别有用心之人为蒙蔽元帅所为，元帅乃有大智慧的人，此中是非曲直自能明辨。”

刘景世讲的那些道理程启是第一次听到，他有心驳斥又无从说起，细一琢磨却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让他接受是万不可能。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答道：“即便你有道理，但我是军人，保护国家完整统一是我的职责。”

刘景世本也没想只凭几句话就能将他说服，只是要借此机会动摇其他将领心中自以为是的信念，为以后的行动打下基础。所以，便抓住程启话中的漏洞继续驳斥：“保护国家完整统一是军人的职责不假，可在倭鼠入侵国土之时，我们的军队在哪里？当人民遭受兽族残害，在水深火热之中望眼欲穿地盼望救兵之时，我们的军队又在哪里？”

程启理屈词穷，有些恼羞成怒，大喝：“我不与你狡辩，快些交出蒋习和他的兵马，解散义勇军，我可以作主，既往不咎。否则，大军过处，玉石俱焚！”他认为这样做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对于这些义勇军他还是多少有些同情，他们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能战胜倭鼠，这让他不由得从心里产生了一丝敬意。

刘景世讥讽地说：“看来，程元帅倒是很热衷于强权政治啊，但是你可知道一味的强权会适得其反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个无道之人会遭人厌弃，一个无道之君也会遭臣舍弃，蒋习蒋文清将军便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弃暗投明的，程元帅不必心急，很快你就会与他见面了。对了，还有您的公子，您一定也很想念他吧，他很好，正盼望着您和他相见哪。”

刘景世话中的意味谁都能理解，程启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打马就要杀上前去。这时，从他身后窜出一员大将，身着绿袍，水泡眼，酒糟鼻，血盆大口，一脸横肉，手里一柄长杆厚背大砍刀，高喊着：“元帅且慢，末将愿意替元帅教训这帮土匪，待我上前将他与您擒来。”说完，纵马来到两军阵前，用手指点着义勇军道：“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土匪毛贼，竟敢与王府军对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看你爷爷崔建化将你们一个个送进阴曹地府。”

刘景世见这人面目可憎，不像是有本事的，有意让高捷锻炼，便冲高捷把手一招。高捷兴奋地一边提马上前一边大喝道：“休得猖狂，看我高志敏如何擒你！”

两人逐渐接近，高捷将长柄大刀高高举起，暴喝一声：“风起云涌！”那刀却并不往前砍，而是从右边向后划了一个圈，刀尖朝上由下而上往前撩起，然后回旋至左边再由下而上往前撩起，如此飞速地循环往复，刀光如轮，平地带起一阵夹杂着沙尘的凶风杀气，直扑崔建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