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吊唁(2/2)
他侧眼望了一眼延锦,见他有些无精打采的作壁上观,他内心嘲讽一声,之前还以为延锦是个人物了,敢以命抵命。
如今看来,不过是空有一副粗莽的勇气罢了,内里仍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何相爷冲着延锦拱了拱手,双眼眯起了一条缝,笑道:“姑爷,听说你才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就已经跑了?你该不会是连个老婆也拴不住吧?啊?哈哈哈哈!”
何相爷放肆的大笑着,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延锦打了一个哈哈,挠了挠头,笑道:“何相爷说笑了,她又不是木临国的囚犯,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她与圣手有要事去办,本皇子又怎好阻拦?”
何相爷挤了挤眼睛道:“五皇子,你别怪老夫说话难听。她虽然是大夫,可如今的身份却是你们木临国的五皇妃,怎么能到处东奔西跑的抛头露面呢?即便圣手有要事要办,你让圣手一个人去办,大不了,再派些人手去帮他,怎么能让五皇妃出去办事呢?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万一她跟别的郎君跑了,你这头上的帽子,岂不是要换个颜色?”
延锦脸色一黑,道:“既然何相爷已经拿到银子了,就快些离开木临国吧,我们朝堂上还有朝廷机密要商讨,不方便留外人在此倾听。”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五皇子,女人啊,还是得看紧点啊。”
何相爷冷讽一声,命人抬着银子出了宫。
他们一走,皇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不已。郭公公对守在门口的小泉子使了个眼色。小泉子连忙将大殿大门瞧瞧关上。
皇上用手抚了抚额头,半晌,抬头道:“今天大家也看见了,金禾国从国库拨了一大笔银子。这些钱,还是前几天理王和洵王亲自下去收的税,这才刚充入国库,就被卷走了。如今,我们的国库已经所剩无几了,眼下,还希望各位能加紧督促各州各县将拖欠的税额补上来。”
一个大臣上前拱手道:“皇上,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往年都交不齐,今年又怎么可能会交得齐?他们今年才是交过税,家里已然空虚,又能从哪里拿出银子交?”
另一个大臣道:“皇上,洵王和理王一个是收的南边的税,一个是西边的税,而北边,有太子在,想来不日太子就会将北边的税收上来了。至于东边,还得派个王爷下去亲自督办税收,不然,就凭咱们这些大臣,怕是收不上多少来。”
皇上点点头,沉声道:“延明,以往,这东边素来都是由你去督办税收的,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于查找昭阳公主的案情。如今,他们也拿了银子,昭阳公主的案情也可暂时告一段落了,你择日启程,前往东边督办税收吧。”
延明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是,父皇。”
皇上微微颔首,面向大臣,沙哑道:“各位爱卿,虽然我们木临国一向积贫积弱,可是各位爱卿仍然不离不弃的守护着这个国家,仍然忠心为皇室效力。如今,朕有个不情之请,这国库空虚,实在担负不起各位的俸禄。朕想着,能否每月暂且只发一半的俸禄,等到年底,收上来下半年的税收时,再将拖欠的俸禄给补齐?”
话音一落,底下的大臣全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一个老臣哭唧唧的跪了下去,痛哭道:“皇上,以前旱灾的时候,就拖欠了我们的俸禄,后来洪灾的时候,又拖欠了我们的俸禄。可以往,最多不过是拖欠两三个月就会补齐的。这次,你一拖欠就是半年,这可是让我们如何生活?老臣上有年迈高堂,还有生病的妻子,下有满堂的子孙,你这半年都只发一半的俸禄,你让老臣的一家老小可怎么生活啊?”
其余大臣一见,也纷纷跪了下去,一顿诉苦,各自攀比着自己家里如何如何穷困潦倒。
更有甚者,当场将自己打了补丁了衬里翻了出来,“皇上,微臣的俸禄本就微薄,补贴生计已经不够,若是再扣押半年的俸禄,微臣只怕是连这外套表面都要打补丁了。”
唯独宇文浩和几位皇子站立在朝堂上,宇文浩出声劝道:“各位同僚,皇上也理解你们各自的难处,可是,皇上也不是不给你们银钱,而是暂且只发一半的俸禄。你们只需要在平常的生活开支里缩衣减食,只是日子比以前过得清苦一些,可是到底也不会饿着你们的家人不是?半年以后,皇上自然会将银钱全都给补齐的。”
一个大臣愤愤的瞪着他,怒道:“宇文将军,你们宇文家树大根深,即便是皇上不给你们发俸禄,你们就算是靠着那些良田租赁和商铺,都够你们吃喝不尽的了。我们又不是世代家族,我们只是贫苦学子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取了一个功名,这才得了这么一个微官,得了这么一点微薄的俸禄,既没有良田万顷,也没有商铺千间,你让我们上哪儿去弄银钱养家糊口?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你们宇文家不是钱多吗?你倒是将你们宇文家的私库里的钱拿出来一些,借给皇上发放俸禄,等半年以后税收收上来了,皇上再还给你就是了。”
一个北宁王派系的大臣叫嚷道。
前阵子,因为皇贵妃的事情,他们北宁王派系的人,可是被摄政王派系的人给打压惨了,这一揪着机会,还不赶紧闹回来?不然,岂不是亏了?
宇文浩咬了咬唇,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朝堂上,正气凛然的表露忠心。
“皇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若是皇上实在是手头紧,微臣这半年愿意分文不取,也愿意忠心为主。至于,能不能从摄政王府的私库里借钱这来,这个还得皇上跟摄政王亲自商议,微臣不好逾越太祖擅自做主。”
其余几个宇文家的人见状,也连忙跪下说着同样的话。
皇上高兴不已,亲自走下大殿,亲手扶起他们几个,抹泪道:“朕有你们宇文家,是朕之大幸啊。”
其余大臣见状,不禁暗暗啐了一口,他们宇文家倒是下得一手的好棋,反正他们宇文家也不缺这么点银子,这会儿在皇上面前表忠心,半年不要俸禄。倒是让他们这些人不好哭穷说一半的俸禄太少了。
大家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悻悻的答应了皇上这半年里只收半年的俸禄,拖欠的俸禄年底结清。
延锦站在人群中,全程都默不作声,反正他又没有当差,也没有俸禄拿,每月的开支并非和大臣的俸禄一道发的。而是从后宫的开支里支出的。
他也不方便此刻跟父皇表忠心说什么自己也不要月例银子。
一个大臣瞄了一眼五皇子,冷笑一声,磕头道:“皇上,既然国库空虚,咱们大臣的俸禄都缩减了一半,皇上也应该以身作则,是不是也该缩减家用开支?”
皇上此刻为了能拉拢这些大臣同意缩减俸禄,自然得以身作则,才能服众了。
他瞬间了然,大肆赞赏道:“爱卿说得极是,既然要缩减开支,就应该一视同仁。你们缩减了一半,朕更应该以身作则。即日起,后宫所有妃嫔、皇子公主们的月例银子都一应只发放三分之一,各类吃食也缩减三分之一。郭公公,你即刻去承福宫传旨,让皇后立即将圣旨颁发下去。”
“是。”
郭公公捏着嗓音应道。
延锦无所谓的抿了抿唇,反正他的胃口也不是很好,每次那一桌子的饭菜他也吃不完,缩减三分之一,他仍旧是吃不完的。
倒也是,就算再怎么样,也饿不着皇室成员,只不过,他们没法像以前一样买许多的稀世珍宝玩乐罢了。
延锦从来都不来这大殿,也从来都不管政事。今儿在这听了一天,甚觉无聊困倦,不禁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延洵一见,不禁暗自嘲讽一声,缓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延锦的肩膀,貌似关心他的身体道:“五弟,你身体不好,若是疲累了,就回宫歇息去吧,你在这哈欠连天的,也太不注重形象了,还影响了朝纲,在朝堂上起了坏影响。”
延锦低低的傻笑一声:“若是大门开着,我也就中间偷偷溜出去了,可是这大门关上了,我想溜也溜不成。若是让人开门我再溜,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周边的人立即向他投过来一抹讥笑的目光,有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五皇子,你这哈欠打的,连累得微臣也想打哈欠了。”
说罢,那人也抬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皇上的眸光暗了暗,面上有些不悦,开口道:“延锦,你身子不适,就先回宫歇息去吧。”
“多谢父皇。”
延锦好似得了特赦令一样,快步走了出去,半点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延洵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暗自腹诽道:“简直就是一个棒槌,比理王那个二货更加不足为惧。”
延锦回到修儒宫,见宇衡在花厅已经久候多时了。
宇衡面露同情,轩眉微皱,有些自责的迎了过去。
“锦兄,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我没能帮得上你什么忙,让你们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延锦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你已经尽力了。倒是我,我才是真的对不起你,你前年才丧母,昭阳又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她却是横死在他乡。你这些日子以来,我见你虽然面露笑容,实则内心也十分不好受。我也很替你难受,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宇衡微微点头:“嗯,昭阳的冰棺已经安置好了,我明日一早就要带着她回到家乡,给她好好安葬。延锦,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她的死不能怪你,我也没有怪过你。他日相见,我们依旧是好朋友。”
延锦微微叹息了一声,惆怅道:“这一离别,再次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我们总会有再见的那一天的。”宇衡笑道。
“嗯,我明天送送你。”延锦抿唇道。
“不必了,我怕他们看见你,又会对你辱骂一番。”
延锦微微皱眉,叹息道:“宇衡,昭阳公主的冰棺在何处?我想去悼念她一番,上一柱清香,也好送她一成。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未过门的皇妃。”
宇衡颔首,“行,她的冰棺现在放在大理寺,我且带你一起去。”
二人一道出了宫门,朝着大理寺快步而去。
大理寺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门口,垂挂了一些诶挽联,一些金禾国的宫女太监穿麻带孝的跪在冰棺前哭灵。
延锦的眸子微微缩了缩,他的脚步也有些沉重了起来。
虽然自己与昭阳公主从未见过面,但是,从宇衡的口中得知,昭阳可是长得十分美丽,又善良又可爱。
即便自己对她并不喜欢,可到底她是一条活鲜的人命,就这么枉死,又因着宇衡的缘故,自己又多了几分自责和难过。
他缓缓走至冰棺前,双眸往里头一瞧,晶莹剔透的冰棺里,躺着一个娇美的双眸紧闭的少女,她双唇发黑,一双纤巧的手露在袖口外,同样是黑色,很明显是中毒而亡。
她身上穿着一套十分漂亮的红色宫装,是他们金禾国的公主宫装,看起来显得高贵而美丽。
若不是因为那些黑色有些令人刺目,只怕还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睡着罢了。
这样的宛若天人的美丽女子,就这么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他的心口有些痛,双眸微红,咬了咬唇,走至斌骨干正前方,缓缓从香案上取了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双手再恭敬的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的冥币,撒入了火炉中,瞬间蹿起了旺盛的火苗。
“谁允许你来这儿玷污公主的灵魂?”
一声老气横秋的暴喝声传来,惊得延锦拿着冥币的手抖了一下。
他顺手将冥币撒入了火炉中,延锦回头一望,只见何相爷一脸愤怒的瞪着他,大步跨进来,冲着他就又是一顿骂。
“五皇子,昭阳公主可是被你克死的,你为何就不肯放过她?让她安安心心的回去不行吗?你非要过来扰得她不得安生?”
延锦冷声道:“何相爷,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过来送她一程。”
“送她?你没有资格来送她,她也不想见你,你走。”
何相爷语气并不好,似乎也不将他这个皇子看在眼里。 宇衡连忙走到前面,对着何相爷拱手道:“何相爷,五皇子怎么说也是昭阳的未婚夫,在临走之前过来给昭阳上香送行,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你就不要斥责他了。再者,本皇子跟你说过多次,昭阳不是被五皇子克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我不希望你以后还这么说他。”
何相爷鼻子一哼,负手道:“哼,大皇子,你最近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等回到金禾国,老臣少不得要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宇衡冷脸相向:“请便,不过,昭阳是本皇子的亲妹妹,本皇子亲自带着五皇子过来吊唁,由不得你在这儿多嘴。何相爷若是来吊唁的,就请上三炷香,若是来闹事的,就由不得本皇子对你不客气了!”
宇衡横眉冷对,浑身寒气乍起,那股皇子之气陡然而生。
何相爷不禁一抖,他虽然敢仗着金禾国国力昌盛,又是奉了皇命过来索要赔偿金的,他敢对本就羸弱的木临国里最不中用的五皇子吆五喝六的,却是不敢对大皇子如何。
即便大皇子并非皇后所生,可到底是皇上的长子,在朝中,还是有许多大臣支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何相爷自然也得掂量几分,不敢在这种小事上骑在大皇子头上放肆。
何相爷冷哼一声,道:“老臣不过是过来巡视一番,既然这边没有什么异常,那老臣就去别处了。”
说罢,他负手大摇大摆的离去。
宇衡侧身,对延锦不好意思的道:“锦兄,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只不过你回国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被他们弹劾,日子也是不好过的了。”
延锦皱眉,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忧伤。
“没事,他们现在还奈何不了我。”
延锦在此逗留了一番,临别前又对着昭阳公主的遗体鞠了三躬,这才与宇衡告别离去。
宇衡思考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喊住了他:“延锦,我有一事求你。”
“嗯?衡兄请说。”
延锦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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