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试探（1/2）

“吴茗熙是昭阳生前的好友，昭阳没有那个福气和你白头到老。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好吴茗熙，即便你不想娶她，也请尽量在她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帮她一把。”

宇衡正色道，稍顿片刻，又补充道：“她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在金禾国皇宫就惹了不少麻烦，只怕在你们木临国，也同样会惹下麻烦。”

延锦微笑道：“行，衡兄要保的人，我一定会保。”

宇衡远远的冲他抱了抱拳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一大早，金禾国的人就都一带着昭阳公主的遗体以及那近百箱子的金银出发，所有宫人全都披麻戴孝，鸣哀乐、放鞭炮、撒冥币。

悲痛的哭灵声在狭窄的街道里回荡，绿翘、玉儿、李嬷嬷等这些当初陪嫁过来的宫人，也全都因为昭阳公主需要回国安葬，他们也一并撤离了木临国。

他们轰轰烈烈的来，再轰轰烈烈的离去。

似乎，除了死了一个公主，带走一批银两。其余的，和来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木临国的百姓再次围在了街道两旁，伸长了脖子看着这浩浩荡荡的车马出城。

这次，他们没有当初围观迎亲时的欢乐、喜气。

当初的他们，用充满了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些异国贵客，也满心期待的希望两国和亲之后，木临国从此攀附上金禾国，而能改变本国的贫弱现状。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不仅没能改变贫弱，反而使木临国雪上加霜。

他们望向金禾国的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再看向那一车车的金银，他们暗暗捏着拳头，咬碎了牙齿，眸光里更是充满了仇恨。

若不是因为金禾国索要这么多的银两，他们又怎么会遭受到官兵的暴力收税？就连他们以前拖欠的税款，这次也被强制要求一并补上。

官兵几乎是闯入家中翻箱倒柜的将所有银两、粮食全都抢夺一空，若是稍有不从，便遭到了无情的拳脚相向，轻则受伤，重则当场死亡。

他们没法抵抗强大的官兵，他们是最弱小的草民，只能忍受这等欺辱。

如今，他们将自己所遭受到的遭遇，全都记在了金禾国的头上，若不是他们太贪心，索要这么多的赔偿金，金禾国的官员也不会逼迫得这么紧。

街旁的一个看起来格调比较豪华的酒楼二楼，一扇涂抹了红漆的窗户开了约三指宽，一把折扇遮去了下半张脸，露出了他那双如鹰一般的深邃眸子和宽阔的额头。

他望着街道上的情景，宽阔的嘴唇勾起，俳笑道：“这金禾国还真是胃口大呢，居然索要了这么多的银两。一个女人，就几乎将木临国的国库给搬空了，若是再死两个和亲公主，木临国怕是连老祖宗的地都要守不住了。”

身后的贴身侍卫轻轻呵了一声，讽道：“若非这次洵王使用了非常之手段，暴力收上来七成的税收，只怕他们根本就没法凑足这么多的赔偿金。听说，昨天皇上就已经削减了朝廷官员的俸禄，还将后宫的开销用度也给缩减了。看来，木临国真的已经捉襟见肘了。”

那人将目光转移，望向渐行渐近的队伍，动手将窗户掩上一点，关成二指宽，他语调悠长：“鸣风，你说若是他们还需要再支出一大笔银子，他们还能拿得出来吗？”

鸣风哂笑一声，“太子，他们若是各处挪移，怕是也能再拿出一大笔银子。不过，此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大的开支需要支出。而且，经过这次的教训，木临国怕是也不敢再娶和亲公主了，太贵了。”

火羽国太子段瑞脸上扬起几分喜气，与楼下的哀乐之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再支出一大笔银子他们还能挪移出来，可若是需要支出好几大笔银子，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届时，够他木临国皇上焦头烂额的了。”

鸣风精神一振，望向太子的眸光闪过一缕亮光。

“太子，您有办法？”

段瑞眼眸微垂，语气轻快：“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木临国发放军饷的时候了。”

鸣风微微皱眉，稍显凝重：“可是木临国四皇子今早一大早就出发去督促收税了，想来能在发放军饷之前将银钱凑足的。”

木临国皇上就算再怎么缺钱，哪怕缩减官员俸禄和后宫开支，也会尽量及时发放军饷。

毕竟，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段瑞冷笑道：“那是没有意外才会什么都能处理好，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鸣风双眸瞬间一亮，满脸谄媚的奉承道：“还是太子英明。”

“哈哈。”

段瑞爽朗的大笑一声，心情极佳的轻摇了两下折扇。

忽而，他的视线定住在一个急速朝着金禾国队伍飞奔而来的娇小身影上。

那人跑得极快，身后还跟着一个跑得气喘呼呼的白发老人。

“她来做什么？”段瑞眉梢一扬，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金禾国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鸣哀乐、撒冥币，行进速度并不快，茗熙三下两下就追上去了。

“跑得倒挺快。”段瑞如是想着。

茗熙直直的冲着那个用棺木包裹着的冰棺跑了过去，“公主，公主。”

绿翘回头，惊讶道：“吴茗熙，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公主一程，送她到城门口。”

茗熙的脸上带着十分的悲痛，因为天热，又跑了许久的路，脸上显得有些潮红。

她瞧了一眼裹着白色绸布的安安静静的棺木，心中不由一酸，喃喃道：“公主，茗熙来送你来了。”

绿翘沙哑道：“奴婢替公主谢谢你。”

玉儿顿即红了眼睛，拉着茗熙走到一旁，泪水哗啦一下流满了脸。

她压抑着声音低低的抽泣道：“茗熙，你当初拿到了平民的身份文牒，你可是得了自由了。可如今，我却是惨了，跟着公主回去，只怕是难逃被殉葬的噩运了。”

“殉……殉葬？”

茗熙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眸瞬间睁大，惊愕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起来。

“怎么会……会被殉葬呢？你才十几岁。”

“按照宫规，是会挑选一些生前伺候过公主的宫人殉葬的。”

“那绿翘岂不是也会被殉葬？”

“不会，绿翘她跟大皇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些日子在木临国皇宫，她跑到大皇子身边去伺候大皇子去了。我看她这趟回去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想来大皇子已经答应将她拨到他身边伺候，也就不用被殉葬了。只可惜我不过就是一个三等宫女，在大皇子跟前也说不上话，怕是躲不过了。”

玉儿呜呜咽咽的哭着抹泪，整个人都哭成了一个泪人。

茗熙往送葬队伍里扫了一眼，见那些宫人一个个的神情悲伤，想来，大抵都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殉葬吧。

眸光瞄到了李嬷嬷，她似乎跟绿翘一样，神情较为轻松。

“李嬷嬷是不是也求了大皇子，免了殉葬？”

“嗯，李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了，亲眼看着大皇子和公主长大的，又是淑妃娘娘生前的贴身嬷嬷，大皇子也念及她这份旧情，也允了。”

玉儿越说就越是悲伤，原本跟着公主嫁到木临国来，虽然是来过苦日子的，可好歹还留了一条性命。现在却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她身为奴婢，性命不得自主，全捏在主子的手中。想跑也跑不掉，若是被逮回来，下场极惨。

“唉，算了，我这么一条贱命，也没人能救了。只希望下辈子投胎，再也不要做奴婢了。”

玉儿哭哭啼啼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茗熙，你可千万要保住你的平民身份，别又变成了奴婢。”

玉儿转身，朝着绿翘她们追去。

茗熙微微皱眉，快步朝着大皇子而去。

“大皇子。”

宇衡高坐在马上，听得一声脆喊，连忙转头望过来。

宇衡的目光由上而下望着她，面上挂着几许悲伤，眼眸微红，他似乎哭过。

他沙哑出声打招呼：“吴大夫。”

“大皇子，真的会将宫人殉葬吗？”茗熙直奔主题，毫不啰嗦。

宇衡神色复杂的盯了她一眼，沉声道：“是。这是宫规。”他抿了抿唇，柔声道：“吴大夫可是有想保的人？”

茗熙咬了咬唇，虽知自己此番开口已是贪心，可也鼓足了勇气试探道：“能否将昭阳宫的人全都保下来？”

当初自己在昭阳宫的时候，那些宫人对她都挺好。不管他们是不是看在自己能替他们治病的份上才对自己好，可是自己来到木临国遇到那些下黑手的宫女，茗熙深深的觉得，还是当初昭阳宫里的宫人善良。

宇衡无奈的摇了摇头，仍是耐心的解释道：“吴大夫，本皇子知道，你与他们相识一场，不忍看到他们被活活殉葬。但是昭阳是公主，就得按照宫规办事，而且，即便是本皇子同意，父皇和大臣们也不会同意。倘若你真有想保的人，本皇子勉为其难，帮你保一个人。”

茗熙的双手紧张的相互交织着摩挲，昭阳宫中的人影图像一个一个的在她的脑海中飘过，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特别是与她同处一个寝室的九人，她更是难以抉择。

良久，她泪眼婆娑的抬头再次问道：“真的只能保一个人吗？”

“是。”他答道。

茗熙轻咬嘴唇，自己与大皇子并不怎么相熟，自己不过是一个平民身份，大皇子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自己，他能破例为自己保一个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茗熙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一字一顿道：“三等宫女玉儿，玉儿，玉儿。”

她说了三遍，以免大皇子听错成他人，届时保错了别人。

大皇子微笑道：“三等宫女玉儿，以前跟你一个寝室的玉儿。”

茗熙心下不免感激，连连点头，“正是她。多谢大皇子出手相救。”

“嗯。你如果在木临国遇到生命之忧时，你可以去找五皇子，他定然会全力帮你。”

茗熙自嘲的摇了摇头，“虽然民女救过五皇子的命，可是民女是拿了诊金的，如此也就两不相欠了。五皇子与民女并无交情，而且，他的性子素来都不喜管闲事，又怎么会帮民女？”

宇衡淡淡一笑，道：“本皇子临走之前，曾托付于他，让他尽量在你有性命之忧时，帮你一把。”

茗熙脸上不禁扬起了一份不可置信，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皇子，你为何如此帮民女？”

“因为你曾经治好了太后的病，又亲自护送昭阳到木临国，一路上，你替她挡了几次灾，本皇子对你十分感激。”

茗熙神色微敛，沉声道：“民女多谢大皇子。”

茗熙达成目的，告退一声，回到玉儿的身旁，悄悄将她拉到一边。

“玉儿，我已经去求了大皇子，他答应我，会保你一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玉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瞬间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你，茗熙。”她欢喜道，说着就要跪下去磕头道谢。

“别，你快起来吧，别被人看出什么来。”

茗熙右手一个急探，连忙抓住了玉儿的胳膊，将她往下跪的身子托起来，面色焦急的劝告道。

玉儿心下一颤，连连点头，自己这也是欢喜过头了。若是自己早早的将消息泄漏出去，省不得有些起了怀心思的人回国后就故意找人对付她，也许，还会将自己拉着一起陪葬了。

玉儿看向吴茗熙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她不仅帮自己求情免殉葬，还心思谨慎的让自己不要表露出来。

二人不再言语，肩并肩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酒楼上的段瑞轻哼一声，虽然因为人声嘈杂，还有哀乐充耳，他又隔得远，并没有听见吴茗熙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至少能刚刚的那一幕得知，吴茗熙似乎能在冯宇衡的面前说得上话。

鸣风眯眼极目眺望着那一抹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太子，这个女人很会碍事，会不会也会妨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段瑞侧头，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鄙笑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还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不成？再者，她又是个大夫，总归是在某个地方给别人治病挪不开身的，还能四处跟着咱们，跟咱们做对不成？”

鸣风连连点头：“太子说得极是。”

说罢，又抬头，极为小心的查看太子的脸色，试探道：“可是，万一碰巧遇着了她，她又妨碍了我们，小的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她毕竟是跟五皇子拜堂成亲了的五皇妃。”

“啪！”

段瑞倏的将折扇收拢，猛的敲到了鸣风的脑袋上，斥责道：“也就你鸣风将她当五皇妃看待了，这世界上还有谁将她当五皇妃？她若是五皇妃，还能跟着圣手各处漂泊以医术为生？你见到哪个皇妃不用住在宫里、府里，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的？”

鸣风眨巴了两下眼睛，讪讪的道：“好像是没有。”

“所以，她即便是悄悄的死了，也没有什么，还能惊动皇室不成？再者，她若是死得像个意外，圣手还能去给她申冤不成？”

鸣风恍然大悟一般的拍了拍脑袋，弓起身子，眯着眼笑道：“还是太子思虑周到，小的这榆木脑袋是怎么也不可能像太子这样分析得条条是道了。”

“哼！”太子冷哼一声，蔑视的看了他一眼，冷讽道：“你若是像本太子这样思虑周到的话，你倒是来当太子啊。”

鸣风顿觉脊背一寒，怯懦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茗熙一直送到了雁城门口，木临国守门的守卫对金禾国等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查看了一番后，冷着脸让他们通过。

茗熙拍了拍玉儿的手背，关切道：“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