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解(1/2)
幽提迟得一步,已失飞遁良机,除了心中不住咒骂破刀罗刹奸猾无情,也只得拼起全副精神应对。眼见身周这眉针屏障火光汹涌,火势变幻中却有影像更迭幻化,凝神一瞧,只觉其中人物面容、周围景物无不细至毫巅,不知不觉便将心神沉浸于此,指了阴火骷髅将身子护住,自个却细细看那画中情形。
屏障中画幅流转,先看见一个长发中年男子携了一婴儿长途跋涉,餐风露宿许久,终在崇山峻岭间的古洞处拜得一头陀为师,入门后削去顶心之发,奉了师命又四处擒拿凡人祭炼生魂,渐渐见得其形容老去,那脖中所戴的骷髅念珠也不住增多,直至累增至三圈才止。
忽一时浓雾生起,将其上情形掩盖,又来一阵狂风吹卷,将那高山密林点点驱散,屏障之上又现出一副场景。见得一肚圆孕妇躺于一破旧茅屋的床榻之上生产,那女子千般呼号万般翻滚,将一床烂絮浸得汗透,渐渐动作渐小没了声息,不一刻却有一声响亮婴孩啼哭,又见那稳婆将一个襁褓交到门外青年男子手中,朝他不住哀哀细说,男子转过脸来面色惨白,瞧那面容,正是前幅画卷中长发男子面容。
面前画卷又变,瓢泼大雨中现出一阔大屋宇,一少年披头散发,执剑立于屋角一侧,身边一华服老者和他面容甚是相似,正以手戟指了他不住喝骂,旁边老妇一副伤心脸色,正不住垂泪,未及片刻,老者又喝了数句,少年只是不住摇头,老者愤极,忽然抽了少年一掌,披发少年陡地怒发如狂,面红耳赤间突地持剑向老者胸口刺入,老者颓然倒地后,那老妇抚尸恸哭,忽然又从少年手中夺剑自刎后倒地,那少年狂吼一声后奔出门去,大雨滂沱间,一道电光在头顶扯亮,将那少年面容照得透彻,和前两幅画卷中男子同为一人。
看至此时,幽提老祖心中犹如狂涛拍岸摇荡不休,原来这心火屏障中所见,皆是他亲身所历,故而反应犹烈。原来他自幼生长在殷实人家,天差地错不知如何爱上自己表妹,不伦之恋为父母知悉,自然是极力反对。那一日闻得其表妹已有身孕,其父怒发如狂对其责骂不止,他一时愤恨竟将其刺死,其母伤心之余亦借他手自裁。伤痛又兼畏惧,他携了表妹逃至僻静深山,谁知颠沛流离之下,胎气半途发动,穷乡僻壤之间又遇上难产,还未产完便已亡故,自此后他性情大变,携了幼子投身南荒阴浮教麾下,专以攫杀凡人祭炼神魂恶鬼为修行进阶之道,终于养成了这般凶残暴戾之性。
幽提瞧见自己炼魂、成道、得子、失妻、弑父、亡母诸般场景,一幕幕从前经历在那画卷中自近而远倒序呈现,如身亲临,如目亲视,成道后之所以这般视人命如草芥,追根溯源,都与最初因他而死的三人有关,他原本将这些前尘恨事悉数深埋心底,多年来一直避免思及此事,哪知此时受了覃如意心火眉针挑引,却在眼前历历重现,一时只觉得识海中处处心火勃发,不一刻体中神识便被烧得千疮百孔,身子无法自制,不由得唉嗐一声落下地来,那颈中数圈念珠骷髅,生前多是些怙恶不悛之徒,平时全凭了他神识妖术压制对敌,此时去了掣肘,忽地迎风怒目而回,全都咬在他身上,只将一个肥胖头陀咬得神衰气竭,满地哀嚎翻滚不止。
心火眉针上本附了覃如意神识,凭此引动幽提老祖体内心火,故而虽未亲临幻境,神识相触间也已将其心底魔障知晓了个大概。一壁唏嘘暗叹,一壁遥指眉针将阴火骷髅穿梭炼化,见其哀声渐止,手中绣绷抵直指其喉道:“如今你已濒走火焚身之境,偏又教颈中恶鬼啖咬神识,如今想要焚身亦不可得,非得受尽十余日的苦痛后才能骨散神销。不若告知我等那碧刀刀毒的破解之法,抑或是那罗刹魔女的去向,我这便给你个痛快。”
幽提老祖喘息道:“碧刀之毒原是黄泉鬼蜮中魍魉死气祭炼而成,哪有这般易解?便有也只那贱人知晓。那贱人向来行踪飘忽来去不定,当年我只在大荒山同悲崖与她见过一面,此番夺宝,若不是她极力怂恿,我如何肯来?若你能寻着她,还求你帮我在她身上多戳几个透明窟窿,以消今日她独善其身之恨。”说至此时面色渐转狰狞,原来当日他与破刀罗刹约好共同进退,互为首尾,哪知今日甫现颓势便已飞身远遁,心中着实愤恨已极。
覃如意又问得数句,那幽提老祖已渐不能答,只在地上呼喝不已,再以神识探视,其识海基台坍塌,神识干涸,已是油尽灯枯之象,只是肉身之痛不得止歇,仍是翻滚低嚎不止,双针并搓间已燃放出一团红光,飘往头陀身上,不过片刻功夫,已将其烧得尸骨无存。
双邪一个伏诛,另个远遁,凤黯道人忽地仰头长啸,现出外相法身,却是一只身长数丈的长尾黑乌,双翅抖擞间已将空中黑羽悉数归拢于身,翎羽已被乾雷灯烧灭其寒凉之性,瞧去已黯淡无光,只见它一双幽暗未明的眼珠紧紧盯了幽提老祖火化之处,忽然一翅,立生飓风狂卷,将那灰烬吹得四处飘散,众人驭器相抵时,黑乌法身蹬地,扇得两翅便已杳去。
丰聆楚持灯欲追,却被单诗涯拦下道:“救人要紧!”众人齐聚至迟不语身侧,只见她鼻息渐微,双目微睁微闭,好似回光返照光景,赵媗尔冷声道:“既没留下人,此刀魂毒已侵入识海,只怕她小命难保。不如你们哪个助她兵解,留封神识道行,倒能拣个转世重修的便宜。”
此番话语虽然刺耳,众人也知确是实情,实是耽搁不得,单诗涯心知丰聆楚年幼识浅、兼又面软心活,助其兵解之事只余自个和覃如意堪行,不由得往覃如意一瞟,见她却是面色酡红、意不守舍之状,见她望来,只强撑说道,“我身子不适,烦劳单师妹助其脱解罢!”说完立在那里,身子竟微微发抖。
单诗涯原想覃如意年岁较大,功行卓绝,诸事处置合宜得度,原应由她行使,未料及是这般反映,还只道她和迟不语交好,不忍出手,心知此事不可再耽搁,昔日门中杀伐果敢之性上来,对了身旁诸人道,“此时短痛,却是为了他日长聚,比就此骨散神销要好得多了。”众人闻言退开,只余那方信扶了迟不语身子仍未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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