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使(2/2)
“那屠明月素以移形换貌之术行走天下,据说一月之内十起人与他照面,十余人所见所述皆有所不同,针妪莫不是途中与他相遇,却被暗中下了毒手?可也莫急,我前数日正收了支三花六叶紫参,服了虽不能白日飞升,化解这世上的罕有剧毒确实绰绰有余!”
针妪寒声道:“如今还敢没口子扯谎,无耻之尤,自以你师徒俩为甚。恨只恨我先头过于心急,自身修行中滋养出的阴魔本就环伺,竟没留神你们动了手脚!”
她边摇头便拈出袖边红针,“原来你们早于抹仙教有私,无怪乎也不忌惮我上报至天工教戒律堂。从先时到此刻不过是我在与虎谋皮,哼哼,你们倒打的称心如意的好算盘,先合计我扳倒我掌门师姐,再则又可以阴魔挟制于我,再次是谁?理门的太极、两仪?兵门的横刀拭剑?只怕东渡与西行二法王也在算计之中?”
朝鲁摇头道:“针妪何必如此激愤,只要你答应执掌针门,日后和我乐门同气连枝,首尾相应,未必还要听天工教号令。重振天工教又如何?咱教里这十数年间门中争斗纷扰内讧不断,何曾见着西行与东渡二法王来调停?教主更近乎退隐,只怕早打了任由我们自身自灭的主意。相较之下,那抹仙教三史五散人却将教中整顿得好生兴旺,如今眼见得三次九宫论法之期已近,莫非我天工教还要如同二十年前一般,再番拱手相然诸般宝山福地不成?”
“你说二十年前,那我就说说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不过是乐门的一名普通侍乐弟子,我亦不过为针门的一素修青衣,你我能有今日,姑且不念教中恩典倒也罢了,如何就起了叛教之心?原来这些年你托词退隐禅让,暗地里却谋篇布局党同伐异(汉之后),哼哼,你自个儿判出不够,还要教中人都和你一般背信弃义?别人不论,我吴曜真第一个不答应!”
朝鲁叹了一声,“针妪想必自认以化形之境的修为,便稳稳压了我们一头,唉,只是我听说那傅粉阴魔专侵修道人元神,你若真中了暗算,能使出的至多不过觅丹期的道行,能否出得了这院子,那还着实难说!”
针妪面色忽转血红,随即又转作灰白之色,如此变幻数次后才诡笑道:“掌乐使这个说客可不甚地道。一则没打听明白我这人的性子,越是胁迫威逼,我便越发不能如你所愿,二则我针门的三血三灰之法闻名天下,你不会没听说过罢!”
朝鲁未料至她的性子这般刚烈,不禁后退一步道:“此法虽能暂时提升修行,施法者事后却要跌落一个品阶,如此施为岂不是殊为不智,针妪可要考虑周全?”
针妪冷冷瞧了他一眼,缓缓掣出袖上红针,食中二指挟住针尾,举轻若重向前刺出数寸,红针忽地脱手而飞,擦出一溜赤光直向二人奔去。
师徒二人速立一处,忙不迭逼出成形乐声直迎那道赤光,乐声并无高低起伏之别,凭空凝成的便是两截粗细如一的灰色声柱,二者相对,只见赤光势如破竹,眨眼间穿破灰柱向二人刺去。
朝鲁疾呼道:“还不叱醒阴魔!”傅秋声闻言咬破中指,蘸血临空虚画,口中才叱念得两句,果然就见那红针来势一顿,再瞧针妪,面色果然甚是痛楚,正得意间,却见她面色再番由血红转为灰白,如此变幻三次,身形已然立定。
冷月之下只听她阴恻恻笑道:“终究还是要压过你们一头,且尝尝我漫卷针风的厉害罢!”双手缩入袖中挥动袖势,成百上千枚绣针不知从何而来,全随了她袖势圈转,渐渐如同一条五彩针龙不住腾跃一般,只听得破空之声愈来愈响。忽地双袖向外激射,那针龙便向二人圈去。
两人边发乐声极力延拒边四处闪避,那针龙势头威猛已极,数息间已将盐庄院墙撞损数处,灰土弥漫间忽然掠进一个人影,那人似对院中情形颇为熟络,方一落地,便直往假山洞口奔去。
傅秋声瞧得分明,那身形再眼熟不过,正是昨晚逸走的乐门掌器使穆展鸿,只是不知他如何探得穆当劳的关押所在,此时二人自身情势危急,庄中诸人却挡不住这少年,眼瞅得他一路攻了进去。这一分神,那针龙已迫至身前,只见红绿蓝紫数色变换未定,情知所图之事成败在此一举,稍一犹豫,只怕便无翻盘之机,斜眼间又瞅见朝鲁求援神色,不由得暗叹一声,尽力吐出一片绵厚乐声暂缓针龙,右手却将执了半日的一个物事投了出去。
那物飞上半空后忽地爆裂开来,在空中隐隐拼出一个镰月之形,月身却被一柄利剑所穿,这烟火在空中色做黄绿,瞧去诡异至极。针妪冷笑道:“这快便唤帮手?没地将天工教的脸面都丢尽了!”手中袖势再变,针龙忽地又拆散成多条各色小龙,彼此间分合进击圈转无隙,朝鲁师徒二人竭力吐息成乐,也只堪堪将各色针龙抵在身周尺许,傅秋声功行未足,瞧去情形更是凶险。
忽然听得喋喋数声怪笑,院中陡然一暗,针妪抬眼瞧时,只见一只蝠首鼠身、肋生双翅的怪物从半空中飞下,一双肉翼展开来遮天蔽日,扇得数下便落足院中,龇了满嘴尖牙瞧住众人。
穆展鸿才从假山中将人救出,负了掌气使疾奔而出,听见场中异响抬眼便望,猛然觑见这庞然怪物,不由得双腿绵软,忙倚了墙站定,左右瞧清情势再说。
针妪一生除魔诛妖无数,却也没见过这般鸠形鹄面的异物,心中虽然疑惧,手中双袖却急收陡放之间,已有泰半针龙迎风暴涨,齐刷刷向这怪物双目扎去。
怪物鼻中喷出数道粘稠至极的白气,绣针穿入后便见窒滞难行,只隐隐现出各色彩光,再无先时纵横捭阖之势。针妪再提功行,面上紫光充盈,所驭的绣针威势陡壮,齐刷刷冲散白气直取敌目。
那怪似是未料及此,只来得及举翅相隔,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过后,右侧肉翼已为针龙洞穿,针身毒质入体,却见数道彩线沿了妖物肉翼四处游走,痛得那怪物举翅狂展,院中众人均被波及,欲待遁身而去时,却为那怪威势所迫,难以行足半步。针妪驭针护体之余,尚有闲暇四处扫看,见那傅秋声距妖物最近,肉翼数次从他头顶擦过,只是不见他惊惧,只露出嫌恶神色,再过片刻,劲风迫体之余,突然见他嘬嘴尖啸不止。
妖物陡然听见啸声,忽地立身停住倾听,傅秋声啸声愈发尖利,妖物眼神反倒越来越明澈,不一时却如常人般大笑起来,身子随了笑声前后摇个不止,转眼间妖形褪尽,一个风姿如玉的长身男子立在当地,只右袖破了一个大洞,兀自背了双手似笑非笑地看住场中众人。
一时场中众人神色各异,傅秋声满面憎恶,朝鲁却犹疑不决,穆展鸿惊诧莫名,针妪双袖连卷,收了红针在手瞧住场中男子,半日沉思不语。
男子扫了朝鲁与傅秋声一眼,又回转头对了针妪笑道:“多年未见,你的针门玄技倒颇有些长进,竟能伤得了我的噬啮阴魔化身,只可惜你傅粉阴魔在身,吴曜真,它本是我自身精血炼制,若是由我来催动,你那三血三灰之法强提修行的法子,也撑不了多久,届时你以一介觅丹修为之身,可逃得过我屠明月的手心?”
针妪吴曜真心头剧震,原来这屠明月乃抹仙教三史中的戮仙使,素以自身精血豢养的三大阴魔昭著天下,傅粉阴魔毁人修行,噬啮阴魔力敌千钧,嗜情阴魔制人心隙。五十年前就修至化形境界横行天下,当年二次九宫论法之时,此子三魔未成,力敌针门针线双妪便不落下风,此时照面,容貌和二十年前已全然不同,料知是他的移形换貌之术所致。自忖此战至此已无半分胜算,正自犹疑无计间,忽觉背心有物轻轻相扰,针妪微微闭目片刻便有了盘算。
“我虽然不是戮仙史对手,我天工教中的西行尊者、东渡菩提,同样也非抹仙三史所能及。何况天工教中神兵至宝甚多,别的且不论,只说这乐门的掌器使,虽然境界未到,手中的灵蛟筋不见得降不住你的噬啮阴魔。”说罢一举足便掠至穆展鸿身旁。
屠明月斜睨那少年一眼后哈哈笑道:“穆师骁一死,乐门还能有什么高手,能使得了化形期的至宝?若使不了,又怎么伤得了我的化身阴魔?”
针妪冷笑连连,“你勾结我教中败类坏我修行,又使计赚了乐门器气二使,吴曜真修行已坏,今日若侥幸逃得生天,定要教我门中弟子报此深仇,诗涯,还不动手?”话犹未落,一只似梭非梭的茧状物事突地裂墙而入,忽忽一转后已裹住这墙边三人,倏尔急旋,转眼已疾似流星,投远而去。
屠明月脸色一变间身形已动,再见时已化作噬啮阴魔,双翅呼啦数声已追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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