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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珊珊想，“可小月老师很可能不会一直在这所中学，她也不是这里的人。”

小月老师是东北人，从她的口音就能听出来。第一次听她讲话时，小珊珊还以为她在模仿电视上的演员。那时她满脸的严肃说，“东北很冷，有的屋子是冰做的，配上霓虹灯，亮瞎你的眼睛。”

小珊珊很惊讶，她只知道身边的人会跑去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怎么会有人来到她所在的小城市呢？这里蕴藏着多少巧合，因为小月老师之前有数千种选择。

小月老师又说自己从附近的师范学院毕业。这点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学校的老师大多在那里毕业。小珊珊只会把它当做普通的大学，她对大学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向往。

小珊珊已经为小月老师编好接下来的人生，最可能的情况是，小月老师在大学有个男朋友，他是本地人或东北人，他们毕业后找了份工作，很快就结婚了，他们可能会留下来，也可能回东北，也可能去北京上海。他们在那里定居，有一到两个孩子，孩子聪明懂事，有概率是个天才，因此他们总是很高兴，同这个世界存在着不少交集，会有丰富的社交活动，认识不少同事，结伴旅行或者聚会。

这差不多也是小珊珊要走的路，要做的事，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管她熟悉的人还是她的家庭成员都对社交和娱乐不感兴趣。他们不聚会，不去酒吧，不打麻将。

小珊珊这样想是因为她对他们了解并不多，她会定期看到他们，看到他们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就认为他们的生活也是平淡无味，日复一日在勤劳中度过。拿珊珊来说，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依然是建在医院一角的舞厅，她会矗立在舞厅中央的莲花和硕大的鲤鱼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小珊珊，小珊珊看到她会以为她在等自己，尽管等待的缘由并不存在。

珊珊背过身喂食水里的鲤鱼，这其实是她的日常工作，那些鲤鱼虽然胖却很健康，莲花也长得很好，叶片深绿深绿的。

小珊珊问，“光线是不是太充足了，白天这么亮堂，晚上的灯也亮很久。”

如果再往舞厅深处，就在主持人站的地方，她们会看到那里的鲤鱼和前面的相比可以说是不见天日。它们养在地下室，头顶着舞厅的地板，虽然那块是透明的，可阳光不会直射在舞厅，也不会照在它们身上。珊珊走到那里，踩着它们头上的厚玻璃说，“可这些长得也很好。”

她脚下的鲤鱼不在意有人经过，头也不抬，像水草那样缓缓游着。

小珊珊看了会说，“它们是假的鱼。”

准确说，小珊珊不知道它们是什么鱼，它们模样像鲤鱼，可全身的颜色却是鲜艳的金色白色和红色，这让它们无法藏在水草中躲避天敌。它们也不是金鱼，并没有花哨多变的尾巴。小珊珊猜它们其实是锦鲤，因为她曾看到过一个盘子，上面画着两条类似的鱼，大人说那是锦鲤。

小珊珊还是喜欢称呼它们金鱼，因为带了个金字，听起来就像金戒指之类的。这些鱼能长这么大年龄也不会小，能够见证这所医院十多年的变化。

舞厅所在的楼房已经成了医院的主体，它的二楼是外科或者内科，再往上好像还有什么科室，最上层大多是空着的，那里留作病人住院用。

这里的电梯很狭窄，虽然没什么人搭乘，有次小珊珊乘坐电梯，碰巧有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被推进来，病人躺着的小推车占去电梯一半的空间。小珊珊很少会走楼梯，当她走楼梯时会觉得像在爬山，又以为整栋楼只剩她一个人。

第一次来看病的人都会问，为什么病人、护士还有医生都不在呢？

小珊珊无法回答这些，从珊珊那里也得不到答案，因为珊珊只是个例，她始终坚守岗位，不怎么挪动，不用出现在楼道，在以前差不多可以两个月不出这栋楼，饿了就叫外卖。

看病的人来过几趟就会明白，这家医院和他们去过的医院相比称得上冷冷清清，而那些医院几乎热闹成百货商场。

医院不止是搬了地方，医务人员也多了些名称，小珊珊注意到他们当中有助理、护士长和主任。

护士长四十岁左右，脸上有不少雀斑，她的表情不多，很难察觉出她在笑，笑起来像一片布在动。小珊珊想把她当做普通人，却在某天意识到她其实是天使。

那天小珊珊来玩，在狭窄的电梯看到了护士长。护士长并不认识她，盯了会儿小珊珊然后说，“恢复得不错嘛，真是挺好的小姑娘，你可以这样……多做些户外运动，呼吸新鲜空气，病很快就会好。”她说着张了张胳膊，那是广播体操里的动作。

小珊珊听到后很是茫然，心想她把自己错认成哪个病人了吗？

她向珊珊提起这事，“她居然喊我小姑娘，哪有人这样叫别人的，我想这辈子也只听到这么一次了。”

珊珊说，“她这样喊是想接近你，想和你处在平等的位置，就像天使招呼那些平凡的人类。”

小珊珊从没有见过天使，但她可以接受这样一个眼神锐利，年龄有些大的天使。等她再次看到护士长，发现她真的像天使，忍不住向她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