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第三十四（二）（1/2）

别院之外，明灯高挂，天色纵然再晚，大户人家总能将自己的门前照得雪亮。寻常巷口，光影之下，总会有那一二尺的地方，黑暗得可以容下一个人。

奇雅就站在那方寸之中，本想堂皇地走进去，却始终赖赖地迈不开步子。她当然知道此刻禧恩就在别院，而那把古琴也在别院，她只需要走进去便可以喝上热腾腾的香茶，而后抱走那把世间罕有的古琴。

但是，她还是没有走进去。此刻，时间于她而言竟然漫长得生厌。若是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倒头睡上三两天，这时间也算轻巧熬过，可这法子于奇雅而言又嫌粗鄙，更何况酒醒之后，她也依然无事可做。

更可怜，她竟也找不到能倒头大睡的容身之地。

难得有这样个事由，总要拖拉着留个念想。于是，奇雅已在这暗处站了半个时辰。

毕竟，夜已深，明灯照亮得刺眼，那一二尺黑暗也渐渐地融进了夜色之中，奇雅无奈，只得摇摇地挪着步子，心里盘算着将与禧恩的对话。

有人轻轻拍了下奇雅的肩膀，奇雅诧异的转头，却依然看到亮白灯笼下，一张长脸白的骇人。奇雅顿时睁大了眼睛，笑着叫了起来：“张捕头——”

那招呼声音太热络，张东寅不禁微笑了起来，也许逃犯和捕快也能够成为朋友，只要有那个久别重逢的契机罢了。

“我以为你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躲起来不再见我了。”奇雅故意嗔怪道。

张东寅依旧微笑着，却道：“我倒是很想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了，这样的天气出一身大汗，总比喝个大醉舒坦多了。”

奇雅立刻会意道：“自从那日别过，我便再也没有吃过火锅，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来做东，我们饱饱的吃上一顿，可好？”

张东寅笑着点头，道：“那我可要多吃一些了，只是——”他迟疑的转头看了看别院的大门，道，“你站在门口，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奇雅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你可记得我们上次吃火锅的那家馆子？”

张东寅又点头，道：“当然记得，你可是吃了不少呢。”

奇雅贼贼笑道：“你去哪里等我，我有样东西要拿回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在那里碰面，可好？”

张东寅点头，摆了摆手慢悠悠的离开了。

奇雅见张东寅走远，伸出手来，理顺了耳边细碎的乱发，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了别院大门。

大厅之内，灯烛将青铜角兽映得越发威武，阵阵熏香飘过却有了甜丝丝的味道。此时禧恩早已将奇雅迎进了大厅。

奇雅见到禧恩，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亲近，客气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是过意不去。”

禧恩摆了摆手，温声道：“不必说这样客套的话，这里也是你的家，何时想来都可以呀。”

家——奇雅突然觉得有种陌生却又明亮的东西划过了脑海，一个人若是陷在深渊里面，不论周遭的什么东西，都可以成为她的稻草。奇雅看向禧恩，本想客套的笑一下，却发现在这个人面前，永远无法伪装，她扯了扯嘴角，却只能道：“我来，是想把古琴带走。”

禧恩点了点头，站起身，将书桌上的古琴交到了奇雅的手上：“这把古琴想来万分珍贵，那日见你长久不愿离手。”

奇雅将古琴抱在怀中，指尖轻轻触动琴弦，一种空灵之声划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便是稻草，虽然不能让她爬出深渊，却至少不会陷得更深。“这把古琴本是先生旧物，战坤将它从瑶琳那里要过来送给了我。”

“这是先生旧物——”禧恩闻言有些诧异，不禁伸出手轻触琴端，只道，“难怪——难怪——”

奇雅抬头，望向禧恩，关切道：“我并不曾偷盗那把白玉短刀，但万幸之事便是我已经把短刀还给了锦绣山中，从此便与伽达王朝旧事再无瓜葛，不几日我便要动身离开蜀中，今日也当是与你话别，走之前除了将这古琴拿走，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禧恩又是一愣，却并未发问，只是默默点头，静静聆听。

“这几年，江南合堂俨然已成为朝廷在江南，甚至是在这江湖上的第一大皇商，人们只道楼家盛名如日中天，可我却知道你做这些，不过是因为那一百多万两黄金的兑票。”奇雅抬头看着禧恩，叹息道。

禧恩闻言，迎向奇雅的目光，心中了然所以不再多说，他轻轻坐在了奇雅的身边，指尖敲打着桌面。

奇雅并未转头，径自道：“现在那兑票已经回到了合堂，瑶琳手中已经没有了可以牵制楼家的东西，你不如就此而退，再莫要让合堂与朝廷有所牵连才好。”

禧恩闻言只是似有似无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奇雅见禧恩半晌无话，便也默然地点了点头，道：“但凡兄弟之争，被牵连的往往都是无辜之人，更何况，瑶琳生性凉薄，德麟又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我知道你绝不是贪图富贵权势之人，要早日抽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