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抄家（2/2）

里头，是不见天日的奢华的牢狱。皇后所用的金银摆设和昂贵的古玩玉器都在前日搜宫的过程中，多半被毁坏了。正殿里的狼藉六娘根本没心思去收拾，而尚宫局已经不再送来炭火、衣物和精致的饮食之类的东西了。尚膳局不耐烦伺候这位即将被废位的皇后，六娘也不计较。按照她和尚膳局的约定，他们每隔五天会送过来足够的米面，六娘宫里头自个儿开火，倒也省了麻烦了。

凤坤宫上下的宫人都被遣走，无论是跟随六娘多年、忠心耿耿的桂姑姑和周家嫂子等人，还是那些后头进来的、一心想着攀高枝离开这个活死人墓的有心思的宫人们。韦太后的意思是，皇后失德，本应冷宫安置，留下她皇后名分已是皇家的宽厚，份例用度上自然不能和从前一样，下人们也该遣散了。

后来还是从前和周家交好的氏族，冒死求了情，太后才松口让六娘自幼跟着的云竹和周家嫂子留在身边伺候，并恩赐原凤坤宫统领女官李嬷嬷出宫养老，不必去掖庭受苦。

六娘跟前的铁锅发出滋滋的声响。她连忙将扇子塞到了云竹手里，伸手去开盖子。

云竹吓得脸都白了，上前要抓她的手：“您不会弄这个！要烫着了！”却见六娘顺手抓起了灶台边上揩油的布，垫在手上将锅盖拎起来了。云竹这才放心，一边道：“您放那儿，放那儿！”

好在锅盖顺顺当当地被扣在了一只青瓷大碗上。六娘伸头进去，拿着勺子舀那煮好的汤，道：“也是难为周恒家的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清一色的白菜也能让她煮出些鲜味来了。”

云竹可不敢让六娘接着干了，当仁不让地抢过她手里的勺子，先舀了一小碗给她道：“娘娘先吃，吃了热乎。”那边周恒家的正好进来了，她上来先在灶上添了两块炭，又给六娘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三人围着炉子吃。虽然膳食简陋，倒真能吃饱。只是六娘扒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将碗放下来道：“周家嫂子日后不要给我盛这么多的饭。”

周恒家的道：“如今不比从前。这里头没多少油水，娘娘吃的少了是扛不住的。而且天气这么冷，如果再不多吃点……”说着不自觉地瞟了瞟中间炉子里的炭火。

现在是十月份，库房里存的炭火快用光了，但冬天才刚刚开始……那都是去年存下的，今年冬日尚膳局根本没有分炭火给凤坤宫。

皇宫这种地方，失势不仅仅意味着失去尊严和吃苦，或许还意味着……会丢掉性命。

从上到下的人们都习惯了捧高踩低，六尚的女官们又习惯了贪墨东西。所以那些不得宠的嫔妃女眷们的份例都常常被克扣。而六娘这样的，陷入巨大困境的弃妇……

尚宫局又怎么可能过来送什么炭火呢。

六娘并不能听进去周家嫂子的话。她将碗搁在灶台上道：“你们分了吧，我不吃了。”又解释道：“我心里有些空落落地，吃不下去。”

云竹不禁皱起眉头，暗道：任谁遭遇了这样天大的冤情，都不会吃得下去饭吧！更可恨的是，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不知道么？！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平日里和皇后娘娘恩恩爱爱地，到了这时候，连皇后娘娘的死活都不愿意管了。

难道娘娘要在这个冷宫一样的凤坤宫里等死吗？

“娘娘，我们一定要查出来是谁陷害了您！”云竹猛地抓住了六娘的手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难道，您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六娘扣着碗的手指僵住了。她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累了，我要歇一会儿。”

“娘娘！”云竹叫起来。

然而六娘已经翻身爬上炕，将自己外头的褙子脱了，扯过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她侧身朝里睡去，精致而消瘦的面庞很快沉静下去。云竹和周恒家的两人端着白米饭，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就让娘娘睡吧。这才几天，娘娘心里难受，缓不过来。说不定过几天也就好了。”周恒家的连忙絮絮地宽慰道：“咱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咱们两个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遇上再难的事儿，都没见她怕过。你放心吧！”

云竹皱着眉头点点头。

她将吃剩的白菜汤重新扣上了锅盖，搁在壁柜上。随后坐在六娘身边，将她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