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疹子（1/2）

“娘娘，皇上不会放任不管的。”魏诚用一种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着她：“虽说科举舞弊者要诛灭三族、流放六族，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当初赵家罪孽深重，也只是斩了嫡系的一族，其余都是用流放代替死。宁国府书香门第、世代忠良，又只是受了出嫁女的牵连，皇上自会宽宥处置的。”

六娘并不担心周家会遭遇什么满门抄斩的惨祸。的确，不论按照从前的例子还是从事实本身来看，周家都不可能被斩首。但很显然，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轻轻放过。

或许受出嫁女牵连的周家看起来的确有些倒霉，但在风口浪尖上站了那么久，一朝被人抓住了把柄，下头嫉恨多年的臣子们哪里会善罢甘休。六娘能够预见到，周家不会像从前那些受了亲戚牵连的皇亲国戚一样被宽恕的，因为，周家并不是普通的皇亲国戚。

周家族长周景荣入内阁、做权相，在刚正不阿的左丞相刘大人死在罪妇冯琴手中后，周景荣就成了内阁的实际掌控者。工部尚书周昌仁又是个实干者，年纪轻轻便做了六部尚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周家成国府的长女是珉王妃，宁国府的长女又是当朝皇后。

身为后族的周家，已是权倾朝野。不论是担忧皇权受到威胁的陈清，还是嫉恨贪恋周家权势的其余朝臣们，大家都急需一个扳倒周家的机会。

如今这个机会就明晃晃地被递了出来。

真正要紧的，从来不是所谓科举舞弊案本身，而是周家这些年所积蓄的仇怨。

六娘暗道：怕是自己这个皇后要做到头了。也罢，也罢，家里的父兄们成为众矢之的，早日引退也是良策。如今事情败露了，便都辞官告老还乡……自己这个皇后也不做了，为了保住性命，不如恳求陈清将自己休掉，逐出宫去。

这样总好过失去权势后还在皇宫里苟延残喘，等待着被昔日的仇敌们蚕食鲸吞。

魏诚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帮助的信息，相反，他面前这位皇后娘娘连一句狡辩的话都不肯说了。他只好道：“娘娘安心住着，等不日之后传旨下来吧。”

六娘将身体整个儿裹在了棉被里。她仍然坐在地上，已经熄灭的地龙上缓慢升起了寒气，一点一点渗入她单薄的身子里。

科举舞弊的腥风血雨再次刮起来的时候，凤坤宫里服侍的宫人们也都被遣走了。按照看守获罪后妃的惯例，御林军们层层把守了这里。同样的，宁国府和成国府里也是这般噤若寒蝉的处境。

六娘没有觉得恐惧，或者绝望，她只是有些惆怅的遗憾。

原来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所拼命维护的权势与地位，只是过眼云烟；她和陈清之间的夫妻情分，也即将无奈泯灭；她前生惨死在宫廷斗争中的不甘和屈辱，最终仍然会以同样的方式在今生重现。她终究没能赢过命运。

她会放下一切走出宫廷，以一种狼狈的方式，去迎接她下半辈子或青灯古佛、或充满嘲讽的平静却悲凉的人生。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六娘觉得，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

她在坐了许久之后，爬起来将窗边上递进来的温热膳食吃了大半，扑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然而这个时候的她还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灾难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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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被卷入科举舞弊案、宫中皇后都受了牵连的消息不胫而走。

京城中其余的世家望族们，当然对此乐见其成。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家手里的权势，只要周家将这些东西交出来，便是自己的机会。

法理不外乎人情，陈清想要对宁国府额外开恩的决定也无法被臣子们阻止。只是想要保住六娘的后位倒是不太容易——因为六娘没有为皇室产下子嗣，休弃一个无子的正室总是没什么顾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