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暗涌（2/2）

“别说是你，我都不信呢。”林贵人笑道：“我先前也觉着稀奇，后来倒想得通了。纵然无冤无仇地，将别人的尸骨拿了过来，铺在自己路上，不也能走得舒坦了？咱们是不入流的人，不过是想盯着上头几位争斗的空子，分些宠爱罢了。只是心里头要绷着一根弦，万万不能卷进去了，那才真叫粉身碎骨呢。”

冯才人倒笑了，点头道：“这怎么说也是好事。上头的人闹得越凶，咱们的机会就越大。唉，咱们这样的人，出身不佳，不过是想趁着年轻爬上个婕妤的位子，等老了好有个站脚的地儿罢了。”

林贵人也轻叹了一声，低眉不语。

对于皇后的得势，大家各怀心事，而大半的宫妃们都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陈清接连在凤坤宫中留宿之事令大家认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荣妃的骤然落魄并不会让自己得到更多被临幸的机会，而是让早有准备的皇后娘娘捞走了全部的好处。

自然，将嫉恨写在脸上的人，远远少于争先恐后至凤坤宫逢迎的人。

一时间中宫里倒有些门庭若市之象。

“旭哥儿，旭哥儿！”贵人赵莹抱着小皇子哄着道：“快，给你母后请安！你应该怎么说呀！”

不满两岁的小皇子陈旭已学了不少话了，六娘教给他说的第一个词自然是父皇，随后才是爹娘之类。如今又在学着说些容易的句子了。

赵莹费力地抱着精力旺盛、不断踢腿的陈旭，一手还那着精致的糖人来哄他。只是陈旭并不领情，他一只手抓着赵莹手腕上的琉璃坠子，另一只手揪着赵莹发髻上垂下来的苏子，玩的不亦乐乎。

“行了行了，放下来吧！”六娘瞧着赵莹一头秀发已经被扯得凌乱起来，忍不住拦着道：“你别和他杠。这孩子皮得很！等会儿能把你簪子都揪下来！”

赵莹累得满头大汗，只是陈旭并不肯乖乖给六娘请安。

“皇长子殿下倒是长得欢实。”败下阵来的赵莹讪讪笑道：“只想着给娘娘请个安……”

“好啦，快坐吧。”六娘笑着招手道：“赵贵人的心意本宫是知道的。”

陈旭已重新被乳母抱了去。旁边另一位张贵人瞧着赵莹对皇后奉承地火热，自己也不肯落了人后，跟着笑道：“皇长子殿下小小年纪能说几个词儿就是十分聪明伶俐了，这样身子康健又精力充沛的，更是多少做爹娘的羡慕不来的福气。都是皇后娘娘养育地周全。”

今日也是无事，凤坤宫里聚了不少过来闲坐的嫔妃们。六娘自个儿也无聊，便留了众人在跟前说话。从前荣妃在的时候，免不了与六娘多有龃龉，旁的嫔妃们瞧着都不敢说话，气氛大多尴尬而难堪。如今倒好了，大家都一味奉承六娘，殿内的说笑声越发地动人了。

“我不过是他的养母，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小皇子能长得好，还是凭着他生母千难万险地十月怀胎的功绩。”张贵人这话说的有些夸大了，六娘的面上的笑便有些淡了。

只是张贵人是个心急的，只想着说些好听的讨六娘欢心，忙又道：“皇后娘娘不能这样说，您是殿下的嫡母呢，便是生母也不能逾越了您的。况且，小殿下在凤坤宫里养了这些年了，怕是不日就要记在您名下。”

六娘听着，唇角几不可见地压了压。

“这话也就随口说说，到了外头可不准这样了。”她抬眼，清冽的目光轻轻在张贵人面上扫过：“张贵人这一张嘴巴是该管管了。”

张贵人再蠢，也明白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脸色立时白了。

好在六娘懒得与她计较了，只是朝下头另几个贵人道：“今儿吕淑容不在这儿，本宫却不能看着她让人给辱没了。小皇子是吕淑容的孩子，你们也都记好了，日后我不在跟前，也不准你们给吕淑容难堪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张贵人只是一时忘了，我们哪里敢对吕淑容不敬呢！咱们皇后娘娘是最宽和贤惠的人物，待姐妹们比一家里亲生的姐妹都好呢。”那边赵莹瞧着六娘沉了脸，倒机灵地接了话道：“从前有那和妾室抢孩子的皇后，咱们娘娘可不是那样的。咱们做妾室的，得着这样的皇后，不也是祖上的福气么。”

旁的妃子听了，自然连连称是，笑着道：“可不是，皇后娘娘待姐妹们的好，咱们都是知道的……”

一时殿内又热闹起来。

众人在凤坤宫里玩了些时候，六娘留饭，大家便一同用了午膳。只是刚撤了膳食，前头便有宦官来禀报道：“圣驾往这边来了。”

大家听得一愣，随即纷纷露出艳羡的神色来。皇上前头来凤坤宫中宿了三天，后来皇后娘娘来了月事才歇了几日。这没过多久，又宠上了。

嫔妃们心思各异，有的不敢得罪了皇后，连忙站起来想要告退。有的却是为着能在圣上跟前露个脸才过来凤坤宫的，一听圣驾果然来了，脸上便带了欣喜出来，整衣裳理头发地预备着面圣。倒是六娘有些发怔，静静坐着问道：“圣上平日政务繁忙，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早？”

回话的宦官是凤坤宫的人，他笑着道：“奴才是听着御前的公公们传的话。听说皇上今儿本要接见邻国的使者，不料使臣抱病推了日子，皇上也没有旁的安排，便过来了。”说着谄媚道：“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正室，皇上自然最爱重娘娘。”

六娘在心里撇嘴。

陈清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不是个多么好的夫君，能多顾着自己自然是好事。只是……这男人都过了三十岁了，竟是比从前更闹腾了。

前头那三天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

六娘看着传话宦官灿笑的面孔，就忍不住去摸自己仍带着些青紫的腰。

而且，陈清这人又不按套路出牌。他那兴致一上来，随时都能拉着自己做出不体面的事儿。他做个皇帝，倒是没人敢指责什么，只是苦了自己这做女人的，替他担惊受怕。

想起这么些麻烦事，六娘心里头一点儿也不高兴。

只是说话的这会儿，圣驾已经进了凤坤宫的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