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姐妹间（1/2）

六娘并不是第一次回来省亲，只是这次打定了主意要住上十多天。她早已交代府中一切从简，赵夫人本打算将她的寝殿设在豫园里，但六娘不喜欢许氏住过的地方，采薇院又太过狭窄，便只好将豫园之后、畅云苑里避暑的院子收拾出来。

至于学赵家的做派在府中新建一座“万春园”之类，六娘和宁国公都不敢也不愿往这方面想。

轿子落地的时候六娘是让两个宦官扶着下来的。前头围着的众人除了宁国府的亲眷，还有平阳侯府、忠勇伯府等住得近的，都想要过来给皇后请个安。六娘见大家声势浩大，笑道：“不过是回来住几日，倒累了你们。”

六娘父亲、吏部尚书大人忙躬身道：“凤驾归省，实是府中的幸事，不敢怠慢。”

便有两位宦官上来作势虚扶尚书大人。

如此一番见礼才进了府中。府中景致一如从前，采薇院里一直空着，畅云苑中的寝室倒拾掇地和采薇院有几分相似。六娘见了，点头笑道：“如此这般最好，日后也不要做什么大的改动了，劳民伤财不说，我们家里也不用那样。”

“娘娘说得是。”宁国公连忙应道。

六娘又瞧了后头几处园子和水榭，指了一处林子道：“这地方做个骑射的靶场吧，也让几位兄弟自幼习武。不说能有什么成就，至少能够强身健体。”一旁世子爷忙也记下了。

这样四处看了，六娘叹息道：“想来年幼的时候在府中承欢长辈膝下，受长辈疼爱，那样的时光是再也没有了。”

这话说得赵夫人脸上尴尬。她知道，这也就是场面话了。

六娘年幼的时候在宁国府里可没过几天好日子……

自己当初也万万没想到，能支撑起家门的并非几个嫡出的孙子和许氏的长女九娘，而是这个自幼丧母、被众人忽视遗忘的六娘。这也导致，赵夫人现在不大好意思在六娘跟前求什么恩典，更不好意思为她自个儿的娘家求功名之类。

六娘回了宁国府，心情似乎很好。她转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了畅云苑的寝室中，并命令周府的下人们在这里摆饭。三太太就腆着脸笑道：“外头已经预备了膳食，还有几家姻亲想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这里会不会……”

太狭窄了点？

“不过是一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顾及。”六娘笑道：“呈了我从前喜爱的几样小菜就可以了。宫中的日子到底沉闷些，回府中是为着歇一歇的。”

“是，是……”三太太连忙赔笑下去安置了。六娘又吩咐身边人道：“都下去吧，用不着这么多人服侍。”

宫人们对视一眼，不敢多嘴，都退下了。

进来服侍六娘的人不得不变成了周家的丫鬟们。她们从前并非没有见过这位六小姐，但此时进来伺候，都战战兢兢地，手脚几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们并非没有见过世面，而是不曾学习过宫廷礼仪，自然紧张。

好在六娘回府就是想要轻松几日，看着周家人的面孔倒觉得更愉悦了。

和陈清的担忧完全不同，六娘可真没和他赌气。不过是想着荣妃倒了、赵家覆了，一时间没有内忧外患、难得能够过一段好日子了，便回府中清闲几日。

这也是她身为皇后的殊荣。寻常嫔妃不能够经常见到家人，皇后本也不该整天往娘家跑的。若不是赵家失势、周家没有了后顾之忧，六娘还不敢这么干。

赵家的党羽们会指责她仗着皇帝的爱重太过放肆。

六娘忍不住闭上眼睛去凝视头脑中关于赵家的回忆。直到现在，她仍然会感到惊恐万分，她眼睁睁看着赵家做大，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踩在周家头顶上。她回想起赵岚灿烂美艳的面孔都会害怕。

若不是因为自作孽，赵家怕是真能够将她踩在脚底下。宫廷的斗争向来要付出血腥的代价才能结束，野心勃勃的赵家根本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如果她输了，等待她的只有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下场。

还真是幸运啊，赵家的所为也触怒了皇室。

这一切惊心动魄的根源，都是她皇后的凤位。这个位置碍了赵岚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回府，六娘忍不住想东想西。好在饭菜很快端上来了。

厅堂里头设三个红木长桌，赵夫人与六娘同坐，国公爷领几位嫡出的子孙坐在后头一桌，其余二房、三房的孙儿辈一同坐最外桌。席间倒也平常，六娘吃着十分合胃口，还多用了一碗饭。

赵夫人和女眷们看出六娘心绪好，面上都放松下来。只是才用得差不多了，外头突然闯进一宦官，跪着道：“启奏皇后娘娘，宫中有旨意下来。”

六娘眼角一抽。怎地，她都回宁国府度假来了，还有什么事儿找上她？

“回吧。”她不得不正襟危坐。后头的家眷们早都按着规矩呼啦啦跪了一地——宫里头传旨，六娘可以坐着，他们这群人只能跪着啊。

六娘看着大家敬畏的模样，深感无奈。

只听宦官高声道：“圣上赏赐皇后翡翠如意珠钗十对，鞘丝蜀锦十匹，南海明珠六颗，和田玉瓶一对，齐云珊瑚树一座……”洋洋洒洒念了一长篇。念完六娘的，他竟又朝着国公爷行一礼，道：“圣上赏赐宁国府宝蓝珍珠一斛，玛瑙如意锦鲤玉雕两座，沉香古木熏香一笼……”

六娘和身后的家眷们都听得晕头转向。

皇室赏赐后妃、赏赐臣子本不少见，对看重的臣子赏赐丰厚也是寻常。因为对皇室来说，财物实在是最廉价的东西，能用财物表示恩典而不是用官爵之类的，那都是最容易应付的人。

只是周家家大业大，从不看重这些，六娘为做贤后也多次向皇帝进言不需要什么价值高昂的赏赐。陈清这一出手，倒叫六娘措手不及。

她吃惊地看着那长长的一叠礼单。

“娘娘，这都是皇上的厚爱。”传话的宦官满脸堆笑。他是跟随皇后回府服侍的御前宦官之一。

六娘无奈地捏着礼单。倒是身后几位夫人小姐又惊又喜，连赵夫人都喜上眉梢，心里道：从前还听说皇帝为了赵氏几个宠妃，冷落了皇后。现在看来可不是这样的，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啊！

愣了半晌，六娘总算谢恩收下，后头人连忙跟着磕头谢赏。紧接着就有十多个箱子被宫人们抬着进了西厢院的库房里。

传话的宦官还没退下。

“圣上还特意遣了奴才来过问娘娘的身子。”他笑得更浓了，一张圆脸上满是褶子，说出来的话差点把六娘噎死。

我的身子难道出什么问题了吗？前日去乾清宫里请安，你不都瞧见了吗？

虽然嫌烦，六娘还是不得不细细答了“好”，又站起来谢过陈清的关怀。

如此折腾一番，宦官才回去复命。六娘浑身一松，正要坐下来再吃几口，二太太、三太太却都围上来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啊！没了赵氏那样的狐狸精，果然皇上就一心爱重皇后娘娘了！”

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