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装腔作势（2/2）

半晌，那双眼睛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赵莹咬着嘴唇，道：“我害怕……”

赵莹是赵家的庶出。和周家的庶女还不同，十多年前的赵家还未发迹，算不得名门望族。身为嫡女的赵岚因着自幼被父母定下了要进宫，遂才花重金聘请各路名师教授。而辛辛苦苦学成的赵岚都算不得才德上佳，更遑论自幼被嫡母打压多年的庶女赵莹。

赵莹没有学习过宫廷礼仪，没有学习过琴棋书画，唯独跟着她那做妾的生母学了些歌喉舞技之类上不得台面的本事。

因此，赵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女子。她虽然性情坚韧，但在皇室这种地方，遇上事儿也未免有些慌乱了。

若是她在冰雕上动手脚的真相被查出来，她会有什么下场？荣妃从冰雕上摔下来的时候，分明有所准备，才及时避过了一地冰碴子。荣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本宫还没怕呢，你怕什么？”六娘冷哼一声：“既然并非绝境，就不能自乱阵脚。赵贵人这时候该不会只知道哭吧？”

赵莹胡乱地抹着眼泪。她怎么能不怕呢？她几乎已经能够断定荣妃赵岚一定察觉了什么，她猜测到冰雕有问题……那么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一定会立即彻查此事……

赵莹恐惧之中，看着六娘面上的冷色，却也不敢再哭了。她咬一咬牙，终于道：“嫔妾……嫔妾不会甘心的。”

“既然不甘心，贵人就做好应该做的，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六娘松开了她的手腕：“今晚本宫会劝服皇上驾临钟粹宫。贵人应当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在合适的时机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想些没用的。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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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很快离开了钟粹宫。

此后事情的发展倒是都没有超出六娘的预料。皇帝至景阳宫探望赵岚，一个时辰后才离去，而那之后他就命令内府慎刑司的官员负责查验破碎的冰雕。

赵岚血晕引发头风，竟是病得比赵莹还严重些，请了内医院中两位正副院判大人前往诊治。她装腔作势之下，陈清竟也信了几分，这一日便翻了她的牌子要宿在景阳宫中陪伴。

“本是费心操持的午宴，臣妾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早知如此，臣妾也不会送什么冰雕供皇上取乐。这都是臣妾的过错。”六娘垂头坐在南书房案前的楠木椅子上，看着正在翻阅南疆捷报的陈清。

陈清倒是想不到六娘会过来请罪。他按下了战报，神色微动：“皇后好心送冰雕过来，何罪之有？朕瞧着，不过是赵氏姐妹争风吃醋，一个撺掇着另一个上宝塔起舞，另一个又争强好胜，才导致赵贵人受了伤。”

六娘叹息一声道：“那就更是臣妾的不对了。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没有管束好底下的嫔妃们，才惹出这样的事情。”

陈清闻言笑道：“话不是这样说。妙莲，朕的生母当年做皇后时，能保住自己就精疲力竭了。赵氏姐妹她们要闹，就随她们去吧。”

左右赵岚生不出子嗣，赵莹身份又低，不配为他诞育皇位的继承人。她们再怎么闹，也只是他牵制赵家的棋子罢了。

陈清的确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却不过赵岚的哀求，他便花了些心思要彻查冰雕破碎的原因。

六娘神色中透着些担忧：“皇上这样说，臣妾心里固然好受些，然而一想到赵贵人受伤的模样和荣妃晕血的病症，臣妾便觉得怜悯。皇上今日留宿景阳宫也是应该的，只是，赵贵人那里就有些可怜了……”

“赵岚是赵莹嫡出姐姐，朕理应至景阳宫中留宿。”陈清散漫打断了六娘。

“荣妃那边的确需要照看。”六娘面色从容下来，淡淡道：“只是荣妃的性子臣妾多少清楚些，她本就娇贵，又对和她争宠的妹妹怀恨在心。方才皇上在景阳宫中探望荣妃，怕是没少被荣妃歪缠吧。”

陈清不由笑了：“妙莲倒是料事如神。荣妃小性儿，非拉着朕说她腿酸脚软浑身疼痛。朕瞧着她怕也不是真的晕血。”

六娘不由暗笑。

就算知道赵岚装腔作势，陈清仍然愿意答应她的要求。

陈清或许曾经喜欢过她，但那些喜欢早已随着当年一盆被翻出来的迷迭香而化为乌有了吧。如今陈清宠爱的不是她，只是她身后的母族。

“这就是了。”六娘挑眉道：“皇上日理万机，年关这段日子列国都派遣使臣前来朝拜，比往日更劳累些。荣妃不懂事，不过是轻微的病痛便要缠着皇上，耽搁皇上的正事可怎么办？再说，皇上每日操劳国务已经十分辛苦，后宫嫔妃本应小心侍奉、为皇上分忧，荣妃抱病后只晓得向皇上抱怨诉苦，这不是给皇上心里添堵么？”

陈清听着倒是一愣，笑道：“这倒是。只是后宫女子多半娇蛮，哪里能人人如妙莲一般懂事识大体。”

六娘噗嗤一笑：“怎地又说起臣妾了。臣妾这两日来了月事，不能伺候皇上。”

“那皇后的意思是？”

“钟粹宫赵贵人伤成那样，实则却比荣妃懂事多了。”六娘淡淡笑道：“赵贵人好脾性，伺候皇上小意体贴又懂得逢迎。皇上正好也去瞧瞧她。”

陈清这才点头道：“皇后这话有理，赵贵人是个好性儿的。”便抬手吩咐御前宦官道：“今夜换成钟粹宫赵氏的牌子吧。再去景阳宫里给荣妃传个话，让她不要等着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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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皇帝果然驾临钟粹宫。赵莹喜出望外，记着六娘的吩咐压下了心里的恐惧与酸楚，小心周全地侍奉皇帝，一夜下来倒是博得陈清不少怜惜。

而六娘这边不敢掉以轻心。她很清楚，彻查冰雕的官员们都是在慎刑司中做了多少年差事的老仆，查案手段高明，怕是不出两日就能查到冰雕上的猫腻。

先前六娘指使赵莹暗害赵岚，本已经做好了收尾的准备。但如今事态有变，便无法按着原先的成算来行事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冒险派人收拾冰雕上细盐的痕迹，无疑是自投罗网。

一动不如一静，六娘深知这个道理。她没有插手彻查冰雕的事情，倒是连日里费心劝说皇帝多去钟粹宫探望赵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