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再议和亲（2/2）

面前站着的是十位身着墨绿色尨服的宦官。为首那个身上服饰的颜色更深一些。他朝六娘抬了一下眉头，似笑非笑道：“太子妃殿下不是都听清楚了吗？令和敬公主和亲是圣上的口谕，只是由楚王提议罢了。五年前和亲至吐蕃的升平公主不幸殁了，为了延续两国之好，吐蕃使臣再次来到京城求娶公主，楚王殿下向圣上进言也是顺势而为。殿下，这件事情已经晓谕六宫，遂东宫这儿也来通禀一声。”

六娘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胸口涌动。

“是吗？”她的声色有些冷：“楚王如今也长本事了，进谏之言多半能够被采纳。如此看来，楚王殿下真是长大成人了啊。”

宦官笑道：“您这话，圣上也曾说过。圣上说，楚王殿下天资聪颖，只是年岁比几位兄长小些罢了。不过……倒也不算很小了，楚王很快就十九岁了，正室侧室都迎娶了，膝下也有了三子一女……如今圣上病重，楚王殿下已是圣上左膀右臂呢。”

六娘神色冷漠。半晌，她转身道：“本宫知道了。这天寒地冻地劳烦你们过来传话，真是辛苦了。来人，拿些赏钱来请公公们吃茶。”

便有女官呈上一个银盘，盘中托着零碎的银锞子。宦官们瞧了两眼便都收下了。

待宦官们告退，旁侧跪着的文惠忍不住抓着六娘的袖摆道：“表姐！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前头太子殿下怎么样了啊，为何和敬公主竟要……和敬公主是圣上唯一嫡出的女儿啊！”

六娘站着不说话。

“圣上想要做什么？我们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太子殿下了！现在连太子殿下的亲妹妹都要被送往吐蕃和亲……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吗？”文惠说着就哭了起来：“表姐，我不想死啊……”

“别哭了，还没到那一步吧！”六娘抓住了她的手：“文惠，我们应该相信殿下。殿下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可是，和敬公主……”文惠满面恐惧：“圣上连和敬公主都舍了……我们会怎样？”、

六娘的手指都被文惠抓痛了。她竭力定了定神，咬牙道：“不会的。和敬……不会和亲吐蕃的！”

文惠一时愣住，连哭声都止了。

她惊愕地看着六娘，半晌才问道：“不会？可是，这是圣旨……”

六娘死死地咬着嘴唇。是，这是圣上和十二皇子的意思。圣上命令和敬和亲，是想要以此威逼东宫！

和敬成为了圣上手中的人质。

“来人。”六娘平静地道。

身后跪着一同接旨的女官们早都吓得脸色惨白，心神震颤。还是桂姑姑和李嬷嬷两人费力地爬起来，至六娘身前艰难道：“太子妃殿下有什么吩咐？”

“备辇，本宫要去乾清宫求见圣上。”六娘一字一顿地道。

**

“殿下，殿下！您不要命了吗！”李嬷嬷的双手死死抓着轿辇的扶手，仰头满眼含泪地看着六娘道：“您怎么能去乾清宫？您这是要自寻死路吗？”

“是啊殿下，您不能出去，您出去了就是向圣上低头！”桂姑姑倒是硬气，她双目凛然，劝道：“先前圣上逼迫您交出皇长孙，您不肯。圣上就撂下了话，说您什么时候想起来皇长孙藏在哪里了，就什么时候去乾清宫请罪。殿下，您难道要为了和敬公主，将自个儿和皇长孙两人一块儿舍出去吗？”

六娘抿着嘴。她发髻上插着五尾凤簪，身着明黄色锦缎，端坐不动。半晌，她淡淡道：“你们不必劝我。我周妙莲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殿下！”李嬷嬷痛哭流涕：“如今在乾清宫里服侍圣上的都是十二皇子的心腹啊，您……您不能去。您忘了太子殿下当初是怎么交代您的吗？您要活着啊！”

六娘一点一点掰开了李嬷嬷的手指，道：“正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我才必须去乾清宫。十二皇子对和敬动手，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在一点一点地蚕食东宫的势力，我不能放任他这样做。”

李嬷嬷愣愣地看着六娘。

驻守在宫门四周的军士们也都齐齐地望着六娘。为首的那位武士乃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他等了许久，有些不耐了，高声道：“太子妃殿下可给个准话，到底要不要去面圣？”

宫门大开。六娘远远地眺望着皇城中的层层庙宇，很久，她突地笑了。

“我们走。”她吩咐道。

东宫的宦官们合力抬起了轿子，值守的御林军中立即由这位副统领亲自带队，后面整整一千武士列队跟随六娘的轿辇。远远看去，不知情的人还当这是太子妃出行的阵仗，少不得叹一句皇家威仪。

六娘的轿辇一路浩浩荡荡行至乾清宫。或许是因着昨夜刚下了暴雪的缘故，天寒地冻的官道上连一个跑腿的宫女都看不见。白雪皑皑的小径上倒是被清扫地干干净净，只有巷口间或有值守的武士们出现。

一路无话。很快，轿辇进了乾清宫外墙的宫门，在宦官的高声通传下，所有的门禁次第打开。六娘在进入第一道拱门的时候依礼下了轿子，不远处的厅堂大殿门前，站着几位衣着不俗的宦官。

“太子妃殿下真是稀客啊！您今日怎地有空过来了？”刘福安上来拱手笑道：“殿下，您总算想起来要到这儿请罪来了？哎哟哟，您这是何苦啊，偏要惹怒了圣上才肯低头？”

六娘面色如常地看着这位老迈且面目丑陋的宦官。刘福安是个心思与手段都十分阴狠的人，虽是个阉人，却以圣上心腹、位比阁老而自尊，越是没有子孙根就越追逐那受人追捧奉承的感觉。对于很多受过正统儒家教导的文臣来说，自然看不惯一个阉人插手政务、左右圣上、凌驾在群臣之上。然而，但凡得罪了刘福安的朝臣，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