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逼宫（1/2）

他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自己悲惨的未来。太子顺利登基，自己作为争夺皇位的失败者，很快就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连同秦王府内眷，尽数打入宗人府。在宗人府那艰难而屈辱的处境中，就算心智再坚定，不出三五年也都被折磨致死了……

这就是他的下场啊！这就是成王败寇啊！

不，不行，他不能认输……此时的陈澄妄想寻找一切能够依靠的东西。他还有母妃，还有几个得父皇宠爱的儿子，父皇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的。还有，还有……还有十二皇子和玉妃母子！还有冯贵妃！他们都想要夺取天下，自己虽然输了，但对他们来说应该还是有价值的……他可以用十年的隐忍来换取将来再一次的机会，他不害怕，他是天之骄子，他能屈能伸……

就算太子登基，他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不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冯贵妃和玉妃他们也一定不愿意看到太子稳坐天下吧，大家都不甘心……他会有机会的……

秦王跪着的脊背慢慢地挺直起来。身为体内流淌着陈氏血脉的男人，他不能够轻易被压垮。

然而下一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维。只见一支绣龙纹缠金丝的刀刃直射而入，击穿了陈澄的前额，一尺长的刀刃尽数没入他的头颅中。只有那精致华贵的刀柄留在外部，鲜血平静而缓慢地从陈澄的额头上滴落下来。

“啊——”地一声，有胆小的嫔妃尖叫一声，晕厥在地。

“父皇，三弟构陷儿臣的举止令父皇失望，然而，他私通敌国的大罪更让儿臣心惊。”太子从容接过六娘奉上的丝帕，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子方才抽刀的手，又朝身旁淮北副都督赵大人抬手道：“赵将军将此前在进犯兴隆营地的敌人身上发现的书信呈给陛下吧。”

赵将军从胸中摸出一封素白的信笺，上前跪地恭敬奉给皇帝。

皇帝眼睁睁看着秦王气绝倒地，看着太子气定神闲站在自己面前。他并没有一丝情绪，而是俯身接过了赵将军手中的信笺。

简单看过之后，皇帝放下了信纸，抬眼淡淡道：“太子，如你所说，是秦王派遣刺客刺杀你，并且趁乱勾结了北国雪族，想要进犯我国疆域？”

陈清挑一挑眉，道：“回禀父皇，信纸上所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三弟年轻气盛，并非储君却肖想将来的皇位，不单意欲刺杀儿臣，而且想要引入雪国势力威逼父皇退位。父皇，此等通敌叛国之徒，不得不杀。”

皇帝久久不言。他沉默地和陈清对视着。

大越国年迈的帝王，和他年富力强的儿子久久地对峙着。

没有人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颓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得众人有毛骨悚然之感。他看着太子道：“好，好，好。朕的儿子转眼间竟这样能干了。”

陈清似乎不料到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愣了一瞬，才道：“儿臣多谢父皇夸奖。”

皇帝冷哼一声。

陈清看着皇帝面上灰白而压抑着怒火的神色，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儿臣知道父亲对儿臣的行为感到不高兴。但儿臣能够这样做，实属无奈。父皇，您容儿臣说句话，儿臣自幼因嫡出名分被立为太子，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儿臣日日如履薄冰，侍奉您恭谨纯孝，却仍然被您猜忌。三弟屡屡派遣刺客来索要儿臣的性命，您却无动于衷。如今罪证确凿，您竟然希望三弟活着继续成为牵制儿臣的一颗棋子……儿臣想说，这样的日子儿臣不会再容忍下去了。”

秦王已经犯下弥天大错，老皇帝却仍然想要留他性命。陈清知道这是帝王制衡的手段，但是再这么制衡几年……

天知道他会被制衡成什么样子？

又有谁知道最后的皇位究竟能不能传给他？

“太子！”皇帝低低喝道：“你说什么？容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和这个帝国的君王说话？！”

“父皇，儿臣想要做一个未来帝王应该做的事。”陈清浅浅地笑了：“这样飘渺无依的命运与其掌握在父皇手中，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老皇帝的脸孔猛地涨红。

“父皇。”陈清上前扶着皇帝的手臂：“您息怒。”

又是久久的死寂。

皇帝死死盯着陈清的眼睛，但是因为年迈，他很快感觉到头昏眼花，脚下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子。

陈清自然妥帖地扶住了他。

“罢了。”他终于道：“朕老了，这些年尤为精力不济。废秦王私通敌国，按律当诛杀妻女，朕就念在几位小郡君年岁幼小的份上暂且留他们一命吧。”

皇帝用平缓无波的言语给秦王的死下了一个无法扭转的定论。然后他转过身去缓步离开，看都不看一眼秦王那还算温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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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回到围场的第二天，圣上率领众亲贵班师回京城。霜河围场本该声势浩大的秋弥，在一场疾风骤雨一般的政变中，急促而凌乱地结束了。

本就年迈的圣上经历这一场变故，似乎在一夜之间老得即将入土一般。他被宫侍们扶着下轿回乾清宫的时候，行走颤颤、满面沧桑，进了殿就称病不出了。不约半个时辰之后，圣上传召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交代道：“朕此次往霜河围场狩猎，终于感到力不从心、精力不济，整日只想要昏睡，怕是不能用心国事了。朕既老迈，按照礼法大统便由太子监国吧，你们在侧辅佐太子。”如此寥寥数语，将太子陈清推上了这个国家实际掌权人的位置。

陈清并不是第一次监国了，只是这一次，他成为了真正的掌权者。按照圣上的旨意，左丞相和新任的右丞相周景荣、太子少师袁镇山等几位阁老辅佐朝政，另有珉王和七皇子一贯与太子交好，分别令这两位皇亲掌管内外主事府与京城五防营。似乎是早有准备，在回京之后的短短一日之内，所有关键的位置都被部署完善，太子党内的朝臣和宗亲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所有应该掌控的地方。

陈清的胜利并非偶然，他之所以能够在皇帝面前毫无顾忌地斩杀秦王，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威胁皇帝的力量。这是二十多年辛苦经营的成果，是多少隐忍与屈辱换来的胜利。在力量角逐之中，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即便秦王根本不曾通敌，即便陈清临时伪造的那封书信错漏百出，皇帝还是不得不按照陈清的心意，宣布了废秦王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回宫之后的收拾残局，才是一场清算后账的真正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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