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事迷离（1/2）

“冤枉！我冤枉！”突然又有一声尖利高亢的女声，如利剑一般划破周遭空气。她的尖叫声盖过了两个宦官的求饶，她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太子殿下！是殿下来了么！我要见殿下，我是冤枉的啊——”

陈清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殿下，您看……”囚室的管事为难道：“姚良娣并没有被废位，关在这个地方，奴才们也不敢太冒犯了……”

去佛堂中拜见过的嫔妃们，包括姚良娣，此时都被陈清下旨塞进了阴冷的牢房中。

“姚良娣是给太子妃送过膳食的？”陈清问道。喑哑而尖细的高喊声依旧从牢房深处传过来，搅得陈清脑仁都疼。

“吕侧妃娘娘给太子妃送去了几个服侍的下人和几样药材，姚良娣送了一桌子菜。”管事答道：“只是那些东西秦御医都查看过，没有什么问题……”

“邱公公送来的膳食秦御医也看过，也没有任何问题！”陈清打断了他：“既然姚氏要见本宫，那就带过来吧，本宫倒要听听她有什么可说的。”

陈清早在秦御医查验的结果出来后就有些乱了心神了。

秦御医是皇后的心腹，不可能说谎。秦御医说邱公公带过来的膳食没有问题，那就真的没有问题。

而其余的人，包括姚良娣和吕侧妃她们送来的东西，也都是滋补养身的食材而已。

根本找不到原因。

“殿下，殿下！”姚良娣跌跌撞撞地疾奔进来。在看到太子的一瞬间，她甩开了抓着她的两个宦官，扑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殿下，我没有谋杀太子妃啊！求殿下不要杀我……”

她身边那两个尚膳局的小宦官也吓得痛哭流涕，跟着道：“奴才们也不敢谋害太子妃……”

陈清并不看他们。半晌，他指着姚良娣道：“谁都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如果真的查不出来，将所有牵扯进去的人全部处死了倒也是一个好办法，因为罪魁祸首一定在你们之间。”

陈清声色平缓，其中的森然意味却昭然若揭了。姚良娣尖利的哭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殿……殿下。”姚良娣这会儿竟能抹干净眼泪，好生地说话了。她用左手按着自己颤抖的右手，一边喘息一边道：“嫔妾有话要禀报殿下，或许能够帮上殿下。所以，求殿下暂且留着嫔妾的性命。”

陈清瞥过眼睛来看她。

因为太紧张，她一双膝盖艰难地挪动了两下，才道：“禀殿下，嫔妾去给太子妃殿下送膳食，只是为了讨好太子妃殿下，因为嫔妾听说了太子妃殿下怀孕的消息。”

“这些本宫都知道。”陈清眼神中再次显出不耐烦。

姚良娣连忙道：“嫔妾要说的，是去佛堂拜见太子妃殿下的时候……嫔妾看到了尚膳局的四位嬷嬷给太子妃殿下送来的膳食十分粗劣，这才精心准备了上乘的菜肴献给太子妃娘娘。”

“你是说尚膳局的宫人们在怠慢太子妃？”陈清挑了挑眉。

这件事情他倒是不知道。六娘也没有特意与他说起过，想来六娘也不会在意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吧。

“是，‘六尚’的奴才们大多跟红顶白、捧高踩低。而且太子妃殿下有孕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东宫之外，她们也不知道。”姚良娣口舌尚算清晰：“不过这还不是嫔妾真正想要告诉殿下的。嫔妾想说的是，太子妃在佛堂中使用的熏香有些奇特，闻着似乎是昂贵的波斯帝国金胆香料。太子妃殿下在佛堂中遭到尚膳局的怠慢，其余尚服局、尚功局怕是也不会好生服侍太子妃殿下，那么又为什么要给殿下供奉昂贵的香料呢？”

陈清听着面上露出惊疑。

“香料？你说什么香料？”他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宦官们：“太子妃在佛堂中使用过什么别致的香料吗？”

六娘中毒后，她的吃穿用度、所有经手的东西早就被陈清派人去查过了。如今还没有查完全部的东西，但已经查证六娘一直使用佛堂中的檀香，没有去尚宫局领取别的香料。

宦官亦答道：“太子妃殿下静心思过、吃斋念佛，连荤腥都不食用，更不肯享用那些贵重的香料了。”

陈清疑惑地看着姚良娣。

姚良娣看见陈清脸上神色，身躯又是一抖，伏在地上道：“嫔妾不敢妄言啊！嫔妾的确闻到了一股子舒缓而甜美的香气，殿下您知道，嫔妾的父亲原本就是往来于西域和中原的商人……”

姚良娣家中本是做小本生意的平民，连富有的商贾都算不上。

后来，姚良娣的父亲供奉给贵族们的青海墨狐皮草比别家的皮草都要厚重、暖和，是因为其晾晒皮草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这批货物也传入皇室，姚良娣家里因此得到皇家贵人们的赏识，管理税收的官员建议皇帝封了其父一个七品典吏的闲职。

姚良娣的父亲做官之后倒是争气。他发挥自己擅长和西域做生意的长处，把当地特产向外出售，造福了百姓。很快他居然升任了六品的幽州府丞。

最后连他的女儿姚氏也能进宫选秀，且还做了太子的妾室。

因为娘家的缘故，姚良娣从小就偏爱西域的货物，进宫之后使用的香料多半是那边进贡过来的。

陈清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姚良娣说的没错，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西域香料了。她说闻到了，那就一定是真的有。

或许……姚良娣能够闻到的东西，别人根本发现不了。姚良娣家中以贩卖西域货物为生，幼时自然学习过制香，和旁人不同。

陈清霎时有些怔住了。

“来人。”他吩咐道：“将秦御医请过来，和姚氏一同……去佛堂那边。”

**

“我知道殿下不相信我。”吕盈袖跪在袭芳舍院前冰冷的青石板上：“若不是我育有一位郡主，殿下这个时候也会像对待姚良娣她们那样，将我关进囚室吧。如今只是禁足袭芳舍，真是天大的恩典了。”

陈清的面色比方才在囚室中时还要冷上几分。他缓慢拨弄着手中的碧玉扳指，淡声道：“你说错了。本宫只是将你禁足而不是打入囚室，并不是为了宝庆郡主的脸面。而是因为，你才是最值得怀疑的人，所以需要单独囚禁。”

吕盈袖身子一僵，随即很快平静下来。她抬起一张惨白的面孔，苦笑道：“殿下的心肠比嫔妾所想象地还要冷硬啊。嫔妾给您生了一个女儿，又三次流产，嫔妾对您来说也不过是一件随手就能够丢掉的玩意罢了。”

“身为妾室本就不应该有非分之想。”陈清不为所动，旋即盯住她道：“究竟是不是你？妙莲曾告诉我，她怀疑十六年前卫侧妃惨死的真相。如果卫侧妃并不是死在冯媛手中的话，那谁还能是凶手呢？十六年前就嫁进东宫做妾的人可不多。”

“殿下真这样怀疑，嫔妾也没有办法。”吕盈袖垂着头：“请殿下赐死嫔妾吧，只是吕充衣那里还请殿下多加照看，嫔妾是个不争气的女人，嫔妾的娘家只能指望她了。”

陈清听着脸色就微微变了。

的确，他现在不能杀吕盈袖……她是这东宫中唯一能保护吕充衣的人。

如今六娘病倒，自顾不暇。东宫的女人中只有吕盈袖和吕充衣有着共同的利益，不论是为了什么，吕盈袖至少能拼命保护吕充衣直到产下子嗣。

“本宫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你的聪明似乎没有用对地方。”陈清一把捏住了吕盈袖的下颌，声色中透着一丝恼恨：“你以为你能够威胁本宫？”

“嫔妾不敢。”吕盈袖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嫔妾……嫔妾只是想要活下去，您知道的，嫔妾在这个地方活得很不容易。您……您若是觉得作为宝庆郡主的生母不足以活下去，那么嫔妾就作为一件趁手的工具活下去，这都不行吗？”

陈清冷哼一声：“本宫最后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不是你？你知道本宫的脾气，如果最后查清楚了，本宫一定会诛杀你的九族，连你的族妹吕充衣也会在产下子嗣后被一同赐死。你最好想清楚再来回答本宫。”

吕盈袖撑着身子，下颌的剧痛使得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她喘息着道：“嫔妾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与其在嫔妾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多去佛堂那边挖地三尺。嫔妾是个最惜命、最胆怯不过的人，嫔妾……嫔妾怎么可能去毒杀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