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冷玉寒（1/2）

很快到了凤坤宫，早有小宫女将侧殿暖阁里都收拾地稳妥了，被子铺着，火盆烧着，一桶热水已经提了进来。这也多亏了在凤坤宫里头出了意外，皇后手底下的人都十二分上心，若是在别的地方怕是还要麻烦。

宫人们扶着吕秋菱躺在炕上。恭王妃和秦王妃都面露关切，却不愿意上前来看顾了。

她们都是高贵的正妃身份，又和太子对立，自然不愿意管。

六娘也知道这一点，坐下来道：“这屋子小，人多了会闷着吕充衣。皇后娘娘待会就会过来，好好一个春会倒扰了大家的兴致，还请几位弟妹先回吧。”

秦王妃、恭王妃从善如流，都行礼告辞了。七皇子妃毕竟是太子的党羽，上来问道：“我留下来照看吕氏吧！”

六娘倒用不着她，这个七皇子妃人品不坏，但不是个能成大事的，更不会照顾人。六娘便借故道：“七弟妹还是去前头帮着我给各位王妃们告个罪吧！今日筵席本是凤坤宫做主办的，皇后和我都过来了，外头看着不像。”

七皇子妃忙点头称是，扶着宫人出去了。

吕秋菱躺着，口中低低呻吟。其实她不是疼的，而是怕的，她的肚子里沉沉下坠，觉得有一股子钝痛，倒不是不能忍受。张御医身后的马御医过来，从药匣子里拿了一排银针，给她手上、领口上扎了几针，倒是渐渐平缓下来。

这个时候皇后终于过来了。她止住六娘的礼数，进来看了一眼吕充衣的脸色，这一瞧，皇后心里就是一咯噔。

她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人。当初怀第二个儿子，小产的时候就是这样满脸冒冷汗，嘴唇发青。

“张御医，她是因何会滑胎？”皇后转脸看向御医，先前已经有宫人将吕充衣的境况和她禀报了。

张御医脸上也战战兢兢地。他跪着道：“贵人原先是个身体强健的人。只是怀胎这事儿，不是身体好就能过去的。若是吃了不该吃的、用了不该用的东西，也会……微臣瞧着，像是冬日里受凉，体寒所致。”

“受凉？”皇后拧眉，不由自主地就看向六娘。

六娘看着皇后严厉的面色，心里一跳，忙跟着跪下了：“母后，儿媳照料吕充衣绝不敢怠慢的！自吕充衣诊出有孕，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侧妃的份例，为着冬日保暖，还特意翻修了她的院子。这一回出来也是，宫人带的两件氅衣是青海的黑狐裘，还是去年母后赏赐的料子……想不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儿媳身为太子妃，没有照料好妾室，到底是儿媳的错……”

皇后听着摆摆手：“好了，如今情势紧迫，本宫来不及追究你。”一边叹一口气，看着六娘道：“你年轻，没经历过。除了穿的住的，你平日可注意她都吃了什么？有没有吃那样凉的东西？”

六娘看向身后两位贴身的医女。两人早已吓得浑身筛糠一般，跪着爬到皇后脚下道：“吕娘娘平日饮食的确是我们伺候的……可是，我们两个真的不敢怠慢娘娘，所有娘娘要吃的东西，我们都先尝一遍。莫说不会有麝香一类禁药，就是可能引起反胃、引起血液抽动的鹿肉、苦山菊、蔊菜等稍有不利的东西，都是绝不让娘娘吃的。”

皇后冷冷一笑，在宫人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来了，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有人存心对付你们两个不小心让人有机可乘了，也是有的。”说着看向张御医：“张大人，你看呢？”

张御医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

皇后面上冷意更浓了。

这时候宫人端着药上来。吕秋菱让人扶起来，硬灌了两口，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皇后呵斥道：“不准哭！双身子的人不能随意流泪，你不知道吗！再说哭有什么用，再哭下去能保住的也保不住了！”

吕秋菱吓得生生忍住眼泪。宫人大口大口地灌药，她拼命忍着都尽力地喝下去。六娘看着她奋力求生的样子，心道：该不会是吕秋菱为了陷害自己故意为之。

吕秋菱是个妾，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她除了这个孩子就什么都没有了，对她来说，再高的筹码都不如这个孩子要紧。

喝过了药，吕秋菱重新躺下去。等了片刻时候，张御医上来又诊治了，摇头道：“娘娘下腹还是觉得在往下坠对么？”

吕秋菱睁着大眼睛点点头：“不光是往下坠，疼痛也在加剧。”

张御医叹一口气，皇后和六娘看着，都心惊胆战地。马御医上来和张御医两个商量了几句，张御医才朝皇后道：“微臣现在只能看出来贵人是受凉了。但微臣需要知道娘娘到底吃了什么，才好对症下药。如今两碗保胎药灌下去，还是止不住，再不成就会下红了。”

皇后脸色发白，道：“那你还有什么办法？一时半会怕是查不出来吃了什么的。”

张御医道：“就是这样才棘手。若是吃了红花、麝香一类的，也容易看出来，偏偏不是这样的。若实在不成，为了保孩子，微臣只能开苍谷子、白芍、佛手参等药材给贵人，不过这样的药材性子烈，日后孩子怕是会有缺陷……”

皇后拍案打断了他，道：“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本宫不允许这样做！”笑话，她的这个孙子可是整个东宫的希望，难道要生下来一个瘫子，让外人耻笑太子吗！

东宫需要的是能够继承大统的子嗣啊！

张御医无奈。他命令宫女们加了更多的火盆，也把吕秋菱身上的被子盖得更严实了。马御医切了参片含在吕秋菱口中。吕秋菱倒是热得满头大汗，下腹的疼痛却没有缓解。

众人不由更加焦心。

倒是马御医是个认真的人。他很快开始盘问吕秋菱身边宫人，问她三日之内都吃过什么。

宫人们在纸上一点一点地将吕秋菱的膳食都写下来。

张御医则命令两个医女拿过了吕秋菱脱下来的大氅和外衫，让宫人们把香囊玉佩都拆下来给医女查看。

香囊里头装的是苏合蜜玉香，这也是六娘新赏赐的。张御医把香料在水里化开了，半晌道：“这些东西都没有不妥的。”那边马御医也道：“贵人在饮食上头非常小心，没有任何寒凉的东西。”

皇后眉头紧皱。

张御医突然眉头一动，道：“微臣冒犯。微臣想看看贵人贴身戴着的东西。”

皇后道：“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指了身边女官：“你去把她头上身上戴的都摘下来给张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