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2/2)
“呃?!”阮伊箬猛地站起来,亮出袖中“凰舞”宝剑,拨开人群,不声不响朝那摔晕过去的渚郁走去。
“宁儿!”渚晗叫道:“求你饶他一命。”
阮伊箬转身,冷眼瞧着渚晗,吼道:“我饶他一命?!我刚才就是心软的没杀了他,才让他伤了燕藜!”
“宁儿……”燕藜欲挣扎着坐起来,终是因为体力不知,昏厥了过去。
看着她脸颊上的泪水,渚晗一阵心酸,当下跪了下去,语气温柔却不失坚定的说:“求你!宁儿,求你留他一条命,他好歹与我一脉相连。”
阮伊箬惊异不已,不只是她,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吃惊的,那高台之上的厉王和楚帝也是满脸诧异。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是如此的宅心仁厚?现在的他,是一个皇帝啊,他居然为了处心积虑害他、差点让他殒命的人求情,更不惜放下身段,以万金之躯向一个庶民下跪……
大楚的臣民虽是不能理解,却因为有这样一个皇帝而感到欣慰,刚才那些血腥的场面,此刻已从心里化去。
“啊——”阮伊箬一声大吼,依旧飞身朝渚郁扑了过去,刷刷两剑,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啊——”晕厥过去的渚郁痛醒了过来,发出两声凄厉的痛呼。而后以肘撑地,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腕,怒视着阮伊箬,声嘶力竭的吼道:“你是个魔鬼,魔鬼,我遇到你,我认输了,认输了……”
“哈哈哈。”阮伊箬流着泪大笑着:“没错,你说对了,我是魔鬼,我就是个魔鬼!你要怪就怪你不该伤害我在意的人!还有,你输,并不是输在我的手上,而是你失了民心!一个不受拥戴的人,注定是失败的。”
“民心?”渚郁颤抖着双手,低头沉思着。
“郁儿,郁儿——”那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撂着裙摆,哭喊着向渚郁冲了下来,半道上险些摔下玉阶。待看见渚郁流血的手腕和阮伊箬那滴着血的剑的时候,发狂的朝阮伊箬扑了过去。
虽然知道那女人根本伤不了阮伊箬,渚晗还是掠过去将阮伊箬扯到了身后。
皇后看着渚晗那张与楚帝八分相似的脸,竟是跌坐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此刻,楚帝亦在厉王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他们跟前。
看着眼前这个失心疯般的女人,楚帝眼中升腾起一种无法言语的厌恶,顿时厉声喝道:“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制造了这么大一场闹剧,还嫌不够轰动么?”
皇后听见这话,顿时止住了哭声,那精致的妆容早已被血污和泪水弄花,看上去就像一个小丑。她坐在地上,就这样仰视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她爱了一生,却始终不愿爱她一分的男人,满心满眼都是痛,痛得无以复加。
广场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仿若今天发生的事,不过就是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里面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马车的轱辘声划破了眼前的宁静,寻夜离欢经由过道,将马车驶到了跟前,云泽将燕藜抱上马车,便开始扯开他的衣袍,忙碌起来。
阮伊箬无心再呆在这,收起宝剑,也不和渚晗等人打声招呼,径自跳上了马车,寻夜离欢赶忙驶了马车离开会场。一众天鹰刹的成员连同韩笑、小成亦紧随着离开。
看着他们的身影,有人恨,有人喜,有人悲,有人愁。
他们是大燕人,是解救了他们大楚于危难之中的英雄,并非如郁王、皇后等人所说的大燕贼子。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众人才收回视线,看着玉阶上的新皇与楚帝,等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晗儿,这些交给你来处理吧,我累了。”楚帝卸下那承载了一生的包袱,心里无限清明,是以,他放下了那尊贵的一个字,象征身份的一个字,以“我”自称。
呵,我是解脱了,只是,只是苦了晗儿。
看着渚晗,楚帝心里满是愧疚。
我知道,世人大都喜欢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所带来的尊崇与荣耀,独独我的晗儿不爱。我也很想将他一辈子护在羽翼之下,不受权术染指,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容我来护他了。另外,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得为我的臣民做打算,这也是晗儿生为大楚皇长子的宿命与责任。
至于渚郁和其他皇子公主,我承认,我亏欠了你们,我虽是给了你们尊贵的身份,富足的生活,却从来没给过你们父爱,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把父爱完全给了我和我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你们恨我,我不怪你们。
我也不怪渚郁引发的这一起逆乱,只是不能容忍你们伤害我珍视的人罢了。我把这事交给晗儿来处理,他一定会处理好的,不为别的,单凭他一个皇帝肯为一个罪人而向一个庶民下跪,我也相信他。他有一颗仁慈仁爱的心,大楚交给他,我再放心不过了。
还有那皇后,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我知道她爱我,爱得很深,只是一个人的心太小了,里面已经住了一个人,哪里还能装得下别的人?
唉,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那是十六岁的时候的事了吧?
呵,时间真是一个让人感慨的东西。它的力量,远不止使人衰老、死亡;最可怕的是,它能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
都二十二年了,还真是久远啊。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太子,洛儿带着她参加母妃主持的一个赏花会时的初遇,我便瞧出来她爱上自己了,只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洛儿,哪里还瞧得上别的女子?那时候的她,单纯可爱,娇俏美丽,哪里像现在这般心机深沉,擅权谋术?不过我知道,她结党营私,鼓动郁儿谋逆,是为了把权力握在手上,让我臣服在她脚下而已。现在想来,郁儿,也只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洛儿,洛儿,虽然你不曾爱过我,但是我会珍爱你所爱的一切,包括你爱的男人!洛儿,你在下面孤独吗?我想,我大概就会来陪你了。呵呵,我还真有些期待和你“重逢”的日子。
楚帝拒绝了厉王的搀扶,独自走向过道,那身影,在阳光的映射下,虽是孤单单清瘦瘦的一条,却是极度的放松,从来没有过的放松。
“渚奕——”
皇后扯开喉咙嘶喊着,那身影只是顿了一下,便毫不留恋的朝停靠在最外围的马车走去。
皇后满脸泪痕,不管不顾的继续嘶吼着:“渚奕,你为什么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你为何残忍得连一点角落也不愿留给我?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多注意我而已,我错了吗?我错了吗?呜……我不在乎你心里装着洛儿……我不在乎……哈哈哈……不在乎……”
渚郁看着她这样子,担忧的叫道:“母后……”
皇后根本不理他,又哭又笑着,蹒跚着想要站起来,渚晗不忍心,上前去扶她,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嘴里嚷嚷着:“走开,本宫何等尊贵的身份,岂容尔等亵渎……”
厉王望着渚晗,愣愣的问:“她,该不是疯癫了吧?”
渚晗苦笑着摇了摇头。
皇后听了这话,终于站了起来,冷着面孔,怒瞪着厉王,叱道:“你才疯了呢!你这刁民,见着本宫为何不下跪?来人,给本宫将他拉下去砍了。”
厉王火大的吼道:“疯子!”
皇后转头看向渚晗,怒道:“本宫叫你把他拉下去砍了,何以不听本宫懿旨?哼,本宫把你一起定罪。”
说着就要去拉渚晗,却在看见他的脸时,整个人立马变了一个样,那看着渚晗的目光,温柔似水。她趋步走到渚晗跟前,怯怯的叫道:“奕哥”
“呃?!”
看见这一幕的人无不是嘴巴张大,足足可以吞下一只鸭蛋。
“唉。”渚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带她回宫吧。”
楚京的事终于以渚晗继位划下了帷幕。
因为这一场动乱,失却了往年的热闹,楚京的城民平平淡淡的过了一个年。
渚晗与厉王协商之后,将年号改为天宁,自称宁帝,至于此“宁”是不是彼“宁”,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楚帝不再过问政事,不顾旁人的意见,把自己的寝宫搬到了渚郁的母妃先前住的“洛芙宫”,说是在那里,他才能安心调养身体。
皇后疯了,渚晗辟了一处僻静的宫殿,让她悉心休养,并派了四名宫女照顾她的生活。
渚郁手筋俱断,暂留皇宫着御医治伤,伤好之后,遣送回郁王府,终生不能再进皇宫,终身不得离开楚京。
一众逆臣,一并削去官职,监禁终身,并没收全部家产,将家属全数贬为庶民,遣离楚京,女子三世不得嫁入官家,男子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诏令在新年元月初四颁布了出来,于这样的乱臣贼子来说,这样的处罚,实在是太轻了。全城百姓无不对新皇歌功颂德了一番。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样的逆臣死上好几次都不足以泄民愤!不过宁帝这样做,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们这些个城民,怎好闲话?
还有那一万码头巡逻兵和李文海的一队人马,在厉王的提议下,全部编入了禁卫军。
厉王府,燕藜昏迷五天了,却还是没有醒过来。在这五天里,阮伊箬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除了云泽固定时间进来换药,她不准任何人进屋子里打扰他们,也不和旁人多说一句话。什么事她都做到亲力亲为,比如说喂水喂药、擦背擦面、处理燕藜大小便失禁等事,绝不假手他人。人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不为这样的她担忧着。
呵,我知道你们在为我担心,但是我现在真不想和旁人多说话,放心吧,我的朋友们,我魏宁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伤春悲秋的人。
是以,她总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饿了渴了就着人将膳食茶水送到房间里食用;累了困了就抓住燕藜的手,在他身侧躺下。她绝不会让燕藜在醒过来时看见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不会让自己在他醒来时而自己却倒了下去。
夜色渐浓,房间里只燃了一盏烛灯,烛芯摇曳着,耀出昏黄的光芒,给房间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阮伊箬打了个呵欠,脱掉外袍,爬到榻上,浅笑着自言自语的道:“今天又坐了一整天,还真有些累了。”
为燕藜掖好被角,自己也安然躺了下去,依旧抓过他的手,十指相扣着放在身侧。
“燕藜,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不就是一刀刺透身体么,你都躺了五天了,还不醒过来,比起我一介女子还不如,我上次也就睡了三天而已。”阮伊箬闭着眼睛,心里打着算盘,而后暗暗点了点头,道:“嗯,就这么办,燕藜,你醒来之后,跟着我府里那群孩子每天跑步半个时辰,多锻炼锻炼身体,提高体质。”
“呃?你要我一个王爷去和一群孩子跑步?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燕藜抱怨的说。声音中,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沙哑。
“切,你的面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谁叫你那么没用,这么久还不醒过来?要不是云泽说你不会有生命危险,我想我都担心得快死掉了。我不管了,从今以后,你什么都要听我的,要不然你就给我滚回漠城去,再也不要来招惹我!”阮伊箬自顾自的说着。
燕藜侧头看着身侧闭着眼睛说着话的阮伊箬,心疼至极,她实在是太累了吧?都在和她说话,她居然还没发现自己醒过来。嘴巴凑到她耳畔,温柔的说道:“知道了,燕藜听你的,燕藜从今以后都听你的。”
“呃。”感觉到耳畔传来的温热,阮伊箬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看着那惯常的燕式笑脸,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抓起燕藜的手放进嘴里猛咬了一口,直到听见某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燕藜……”阮伊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俯着身子,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愿移开眼睛。
同时,某人的这声惨叫把外面守卫着的一部分暗卫给引了过来,“嘭”的推开房门,像是在比谁速度更快似的,一大群人就那样一窝蜂的往里挤,差点把门框给挤破。霎时间,偌大的房间里竟是挤满了人。
“爷,你终于醒过来了。”一大群人傻呵呵的笑着,那脸上,是卸下担忧后的放松与释然。
“是啊,爷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燕藜哑着声音说。
“你倒是舒服了,可就苦了宁儿姑娘了。”燕三抱怨道。
呃?燕三这一句宁儿,才让他意识道阮伊箬此刻只着了中衣坐在床-上。不顾身上疼痛,坐起身来,大吼道:“谁让你们冲进来的?全给我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全数向阮伊箬望去。
阮伊箬却把玩着燕藜的手,一脸了然的坏笑着。
燕藜见他们非但不离开,反而一致朝阮伊箬望去,不由火大的说:“还看什么看?”
“哈哈哈。”众人这才明白他们的爷在为什么发火,全都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
“走了,走了。”燕三推着众人,调侃道:“再不走,咱爷非得再晕上好几天。”
“你们这群臭家伙,爷明儿个再收拾你们。”燕藜邪肆的说。
“哈哈,爷,你还是养好身子再说吧。”燕九不怕死的吼了一句,率先跑了出去。
待他们全数离开,燕藜才苦哈哈的说:“你看他们,越来越没规矩了,哪有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你活该!下次再干傻事,我也不把你放眼里了。”阮伊箬撅着嘴说。
“嘿嘿,人家还不是怕你受伤嘛。”某人傻笑着。
“哼!你这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哪有?我顶多是关心则乱。”某人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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