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从不知情起,便自知情深。(1/2)
昨天十一睡了一个好觉,从清晨直到第二天清晨,整整的一天一夜,中间连一个梦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十一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一闭上眼,总是会梦到过去,然后惊醒,就再也无法入睡,而那些梦中的场景就会在眼前不停地回转浮现,一幕幕都是那么的深刻,从不曾有一刻敢忘记。
十一独来独往惯了,突然之间多出一个人,让十一觉得很是不习惯。
“扎玛,你可识字?”十一吃着扎玛端来的膳食吃的正香。
“姑娘,识字……乃……乃是……是贵人……才……能学习……的东西,奴婢……的出……身……身只是……一小……小……小的……牧户,哪……里……是能……识字……的身份…………。”扎玛说着说着眼泪又垂落了下来,脸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显出一个黄皮肌瘦的样子,即使是换上了崭新的服装,也还是时刻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
“哦,那你便学习识字吧,虽然也可以学其他的,但是我觉得识字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所以还是要先学会识字的好。”十一咽下最后一口粥,感觉全身的凉意都被热气蒸发掉了,简直无比舒坦。
十一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说得话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九州四国,等级地位划分森严,识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可以学习的知识,就是平常的一般富贵人家也是不识字的,而奴隶都是被当做牲口贩卖,闲暇时便是贵人眼中的一个取乐的东西,断然是更没有识字的机会。
况且是自古以来便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在更多的时候是更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您……您……您……愿意……教……奴婢……识字?”扎玛无比的震惊,自己一介卑贱之身,也可以学习贵人才会的东西吗?
“我吗?我没有时间教你,但是我会为你找到教你的人,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先给你找几本书好了。”十一说着便走出帐中,思量着该去哪里找书本,唉,从来没有教导过孩子,还真是有点不知从何教起。
扎玛听到后擦掉眼泪也赶忙的跟在十一身后。
听说昨夜沈国安便已经清醒过来了,而十一也刚好想去看看恢复情况。
踏入帐中便看到沈国安靠在枕头上喝药,五官紧缩成一团,真是要多丑有多丑。洛容还是一副白衣偏偏绝世公子的模样,看着沈国安喝药的怂样眼中放出蔑视的目光,而裴煜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烧鸡,在那里大吃特吃,看得沈国安面色更加的难看。
“蓁蓁!”裴煜汥出声,听的十一一阵恶寒,况且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有这么熟了。
“四皇子,沈将军,……”十一微微颔首,将众人一一带过。
“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骊隰洲国国师的义子,洛容。”裴煜汥指着洛容,“他义父的确是很厉害,但是他也就是个半吊子,你不用太理他。”
洛容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哼!”
“十一!”沈国安出声,还是比较的虚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沈国安绝无二话!”
沈国安说着便要起身,被十一轻轻的压了下去,“沈将军,不必多言,好好养伤,你应该感谢洛公子,真正救你的是他。”
洛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十一,好似在疑惑她为什么这么说?九转回生丹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沈国安,只是说此毒一解,武功尽废,重修武艺日后慢慢来便是。
“扎玛,你好好照顾沈将军。”十一说完便走出了帐篷,并不理会之后的众人,而裴煜汥看到了十一的眼神也跟着走出了帐篷。
“四皇子,能否拜托你帮一个小忙?当然,并不是白帮,你有任何事情我也可以为你做到。”边塞的风刮的脸生疼,似乎风中都带着飒飒的沙粒,为这一片天地都覆上了一层深沉的颜色。
“什么事?”裴煜汥脸上突然浮起些红晕,语气中也显得有些别扭。
“希望四皇子帮我找些书,就要那种初习识字的人学习的那种书就好,笔墨纸砚也要一些好了,扎玛要学习识字,可是现在也没办法找个先生来教,所以只能先自学。”十一的声音很明快,抚过人心田也带着一丝的清爽。
“你要教那个女奴识字?”裴煜汥有些诧异。
“四皇子,她叫扎玛。”十一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若是四皇子不愿意便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打扰了,四皇子。”十一说着便转身要走。
“唉,不是,不是……,”裴煜汥作势就要去拉十一,却被十一闪身避开,眼眸中闪烁着明显戒备的眼光。
“我又没说不愿意…………”裴煜汥觉得有些难受,他感觉和蓁蒲之间有一条界限,这条界限不容得他跨越半分,他走一步,她便退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不曾减少半分。
“我知道了,书晚些时候我会让手下给你送去的,你不需要这么的……。”裴煜汥想说出口的那些个字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时觉得有些烦躁,甩了甩袖子,阔步走开。
可是走了又觉得有些后悔,他是不是太小气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心底里突然就走进了一个人,这个人时时刻刻的都在他的心里打转,没见到时便想见到,见到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蓁蒲太过于看重这个女奴了,这种重视让他心里特别的不舒服。想着想着,裴煜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十一回到帐中,沈国安刚好用了一些白粥,气色稍微看上去好了一些,而扎玛正在角落里静静地熬药,眼角间带着笑意,仿佛在做的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沈国安显得愁绪万千,此战一败,的确是惨重异常,若是不能尽快的拿下靼敕城,只怕陛下对他也会更加的不满。
“十一,给!”沈国安注意到站在帐中的十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绣了几枝绿竹的青色锦囊,边角都有些脱线了,看得出是常年使用的贴身之物。
十一接过,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一个油纸包,但是油纸里包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渣滓实在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而沈国安看到后脸庞瞬间涨成猪肝色,“这个,这个是桂花糕,小爷说过你的桃花饼不是白吃的,还有上次那盘棋局也答应了你的,一直没有来得及给你。”
“碎成这样也没法吃了,算了算了,还是回了晞洲国我在带你去吃吧。”沈国安作势就要抢回那个油纸包,却被十一抽回。
“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收回的,沈将军。”十一把锦囊还给了沈国安,把油纸包放回了胸前的衣服里,似乎还能闻到那桂花淡淡的香味儿。
这下,沈国安看着十一的动作连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多羯王年轻时的确骁勇善战,但是却也留下了一身的病痛,若是多羯王此时身体出了问题,那么他的位置会由哪个儿子坐呢?到时候多轲皌恐怕没有心情在守在这靼敕城了。”十一抱首执礼,出了营帐。
沈国安听了十一的话面色大喜,“快,快,让二皇子三皇子大皇子四皇子来我的营帐,我有要事相商。”
…………
这边十一出了营帐,便又看到往这边来的裴煜汥,与先前的装扮不同,一身月色的长衫已经换成了冰冷冷的铠甲,银色的铠甲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原本俊郎英气的面容散发出凛冽的气息,周身的气势也喷薄而出,的确是出入战场手掌生死之人,锐利得如同一把开锋的宝剑,让十一有些花了眼。
这应该才是真正的裴煜汥吧,十一心想。
“蓁蓁,此战一了,你可愿随我回骊隰洲国,我……”裴煜汥站定在营帐前。
裴煜汥还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四皇子,你我各安家国,各为其命,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若有一日你改变决定,我裴煜汥依旧欢喜之至,蓁蓁。”
十一不语,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眼中精光闪过,看着正在密谋的帐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接下来的几日,沈国安在确切得到多羯王病危的消息的时候,郁结的眉宇才算是彻底的缓和了下来。
多羯王旧伤复发,底下的几个儿子也是蠢蠢欲动,而多轲皌也已经带着他的亲兵悄悄地离开靼敕城,现在的靼敕城也只是余下了几万兵马以及满城的老弱妇孺,想要一举攻下简直是轻而易举。
于是当天夜晚靼敕城便被大皇子祁言风领兵攻下了,同时俘获的满城妇孺三万多人,降兵两万余人,剩下死伤不计其数。
靼敕城这几个字已经被烟熏得快看不清楚字样,城内所有的商铺,酒楼甚至宅院等等全部付之一炬,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是那些残肢断臂的尸体,一排排一列列的堆陈在地上,已经积压成小土堆的形状,风中飘散着压抑沉重的气息,脑中就像有一架破琴嘶哑的弹奏着,琴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十一目不斜视地从那些拖着尸体的士兵身旁经过,一块块的残肢被丢到板车上,拖到城外去焚烧,尸体若是积压过久,很容易会引发时疫,自然是要尽快处理的。
“姑……娘……,我我……”跟在十一身后的扎玛不自觉的用手拉着十一的衣摆,瞳孔中泛着惊慌,枯黄又瘦弱的手腕像是能被这烈风折断。
“别怕,扎玛,我说过有我在,我便不会让人欺了你。”十一握过那还在不停颤抖的小手,稳步的朝着前方走。
在战争中失去亲人,又被迫沦为卑贱的奴隶,亲眼目睹着那些来自地狱的魔鬼挥舞着手中的屠刀杀掉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只能那样无助的接受,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初时的害怕、恐惧、悲伤到后来的惊慌、悲愤、直至绝望。可是能怎么办呢?既然活了下来,便要想办法活下去,要找到依傍,要有所支撑,即使所有的一切都不容易,还是应该认真努力的活着。
十一来到城主府,便被守在门口的裴煜汥的手下迎了进去,快要溢出的笑容将整张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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