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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雪山 (十六)告别雪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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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从了柳浪的话。我的身体很快缓和了过来,可我无法振作起来。我麻木地服从着柳浪的安排,吃东西、喝水,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像一台执行指令的计算机。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里,我都坐在门口的矮墙上,晒着太阳发呆,或是迷茫地看着那些看不清的东西,就像柳浪之前的样子。

“小庭,振作起来,再过几天你要走了,你还要去上学。”柳浪走过来对我说道。云戈不在的这几天里,他跟我说的话多了很多,口气也格外地温和。我很感激他,可是没有力气对他说“谢谢”,也没有力气笑出来。

“你出发的时候我送你去镇子上好吗?”他柔和地问道。

“不,柳浪,我不想去读书了。我想留在这里,等云戈回来。”我喃喃地说。

“你能冷静一点儿吗?”柳浪一字一顿地说,口气瞬间变得甚至有些凶恶,“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就你这样的能帮什么忙?我还得分神照顾你吗?想问题能不能实际一点儿?”

我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躲避着柳浪严厉的目光。

见我不做声,柳浪松了口气,学着云戈的样子,弯下腰来看着我,声音又变得柔和:“小庭,听话,你必须回去读书,不用担心泡泡,我可以照顾好他,绝对不会丢下他。你回去好好读书,真的,想想你被录取的时候云戈多高兴,我们一起去接你的路上他不停地跟我说你有多聪明。我留下来,我留下来去找云戈。我保证一定不会离开,我还年轻,我还能活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他。”

我长久地望着柳浪:“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会找到他,然后用一只手轻轻地带他下山,是吗?”

“小庭——”柳浪难过地闭上眼睛,死死地皱着眉,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跑回到房子里,片刻后又跑了出来,递给我一件很小的东西。我接过来看了一眼,那是云戈给我买好的车票,夹在一张对折起来的白纸里。云戈居然还在那张纸上画了一只小狼。没错,一只圆滚滚的、稚嫩的小狼,仰着脸,龇着乳牙,不屈地“嗷嗷”叫着,钢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幽深阴森的光芒,旁边还写着几个字——小狼加油!

我想起在草原上那座坍塌了一半的废屋里,在临窗的地方,云戈拿着一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红蓝铅笔,把巴掌大的纸片放在膝头上轻轻画着的样子。

我苦涩地笑了笑。

“看,云戈一直把票收得很稳妥,说怕你马大哈弄丢了到时候回不去。”柳浪看着我:“小庭,回去读书吧。我留下来,我去找云戈,哪怕这辈子都耗尽了,我也一定找到他,今生今世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他,向他告别。但在这之前,你回去好好读书,好吗?”

我看着柳浪,点了点头。

我略微地振作了一下,试图安慰泡泡。他像个半大的孩子,目睹了家中的变故,瞬间地长大了。他不吵不闹,也不撒娇,只是跟着我走来走去,我安静地坐在云戈的房间里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小心地张望着,却没有跟进来。他像一头孤独的幼狼一般躲藏在黑暗中,不言不语地看着我,瞳仁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荧光。我挥挥手叫他进来,他又像一只狗崽般跑进来,默默地卧在我的脚边。他注视我的时候会不太熟练地摇摇尾巴,仿佛想哄我开心一点儿,见我依然忧伤地望着他,便慢慢地停下了,怜悯地看着我,舔舔我的手。

我从见到他开始就没有听到他叫过,现在他变得更加安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神情里充满了聪慧与成熟。我长久地注视他,他便用爪子轻轻碰碰我。我握住他的爪子,又大又沉、毛茸茸的,爪子垫厚厚的。

“泡泡,对不起……”

我在变幻的光与影里凝视着这双狼的眼睛,不断在那片幽深的钢蓝色宇宙里进进出出,我的身体不断地消散,又不断地聚拢,像一片漂泊在夜空中的密密麻麻的流萤。泡泡始终迎着我的目光,可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着我,仿佛是,也仿佛不是。他的神情专注而又涣散,我顺着他的瞳仁看向他的眼眸深处,那里是空的。我恍然地觉得,在凝神注视的时刻里,他一定是像云戈和柳浪那样,活着,醒着,什么也不想。

我忍不住地觉得,有一个比人类更加伟大的智慧正被困在这个肉身里。

“泡泡!云戈管你也叫‘泡泡’,你叫这个名字真是滑稽了一些,看看你这狼一般的样子……”我搂着他,想要轻松点儿,可他依旧神情严肃。

“泡泡!”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看透,但就是不肯让我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永远也不让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智慧生命?你是不是比我更聪明、比我见得更多,更知道活着是什么意思?”我苦涩而怪异地笑着,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泡泡的额头上,小声地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你一定能听懂我说话,你一定会说地球上的语言。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对我说句话好吗?我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泡泡依旧严肃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地动着,仿佛就要忍不住地告诉我些什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难过的时候,我总是想在熟悉的地方找个角落独自躲藏起来,可现在我不能呆在土石房子里。附近的朋友们不停地过来轮流陪伴我,他们小声地对我说话,讲些无关痛痒的奇闻笑话,或是毫不相关的话题,悲悯而又小心地看着我,犹豫不决地不知道该不该提起云戈,那神情正如白子哥哥离去之后我与云戈彼此面对时的尴尬与笨拙。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安慰我的样子,毕竟在这样的时候,有权力悲哀的人并不只有我。我打不起精神来安慰任何人,也愧对他们的耐心,只能远远地躲出去。

每个清晨,我依旧独自出发,再一次徒步踏勘这里的山川。我每日早出晚归,隐约期待在某个归家的傍晚远远看到云戈的窗口亮起的温暖模糊的灯光。但我也知道,就像之前在出租屋里和白子哥哥家的老宅子里那样,我一天天地等着,但最终等不回来任何一个人。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抱着希望忍受折磨,我不用再等谁了,也没人会再等我。

柳浪耐着性子劝慰我,我知道,这很难为他。小时候我曾经跟自己约好,无论多么伤心难过,只要白子哥哥和云戈哄我到第三句,就绝对要收住眼泪不哭了。当柳浪哄我到第三句的时候,我很想微笑一下,安慰他,让他不会觉得如此温柔地对待我纯属白费,可我真的笑不出来。

“对不起,柳浪……”我忍着眼泪,低低地说。

柳浪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小庭,其实我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我躲着我的朋友们,每天清晨天刚亮,我便离开,独自在外游荡。我也躲着那些远来的登山的人。他们看起来像一群群轻飘飘的鬼影,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更像鬼。

我独自穿过悠闲的羊群,看着牧羊犬们贴着茂盛的牧草飞快地奔跑,马儿摇着耳朵,打着响鼻儿,四蹄轻快地踏着碧绿的草坡。我迎着太阳,远远地跟在朝圣者的身后,看着他们磕着等身长头,一步步地向着远方行进。

我麻木地挪动双腿,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这与云戈所说的“什么也不想”差了多远。朝圣的人令我有些羡慕。人间欢合,极微尘数,唯有这样的虔心可以让人甘于艰苦的跋涉与磨难。纵然生也无常,肉身危脆,至少心有所依。

我独自去了卫峰,一步步行走在与云极峰相反的方向上,不知道自己想要到卫峰上去探究什么,或是能够探究到什么。不久前云戈带我上山的时候在冰雪上凿出的坑洼仍然依稀可辨,看起来这山上一直没有人来。我踩着那些坑洼攀登到了卫峰的山腰,站在了上一次我们曾经站立的地方。

这里原本刚及雪线,连日晴朗,积雪消退了很多,雪线抬升后,有些地方裸露出了大片的深色岩石。我看着对面沿阵列排开的云极峰和它身边的列峰,眼下,那里一片宁静,唯有轻云婆娑。太阳照耀着,晴川历历,芳草萋萋,远方依稀的河流逶迤着,像一条条发亮的带子。

我知道我的声音传不到云极峰上。我转过身来,仰起脸,面对着卫峰更高处的积雪,放开声音:“白子哥哥——云戈——”

我接连不断地纵声狂喊着,紧紧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正站在巨大的断崖前,高山顶上崩塌了的雪正带着隆隆的咆哮,向着我滚滚而来。我想知道云戈在哪里,还会不会回来,纵然他再也不会回来,我也想要知道,在他最后的模糊的意识里,他想起了什么。他一直握有白子哥哥用一生给出的答案,我只想知道,在最后的一瞬间,他有没有找到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问题。

卫峰上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云水伏歇,诸神静默,我倾听着,但只能听到来自天空的风声。风滚雪,风叩石,风裁尘,我的耳边唯有这风声在低低地嘶吼,仿佛一柄烧得赤红的利剑被缓缓地浸入冰冷的水中,我甚至看得到那水面在微微而剧烈地沸腾与飞溅。

我默默地离开了卫峰,看着仰望云极峰的角度,寻找归家的方向。雪山沉默着,草原起伏着,在无数多的时光里,这个孤绝的世界独自站立在人间之外,永远自由自在,也永远寂寞。唯有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从自己的人间奔赴到这里,除此以外,再无他者。

觉醒之旅,孤寂寥落,有谁能够一意孤行,携书赴死。

连日里,柳浪又变得沉默,一直在一边小心地看着我,似乎想要弄明白我到底是接受了事实,还是有哪里不对。我没有向他解释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依然躲着所有人,每日独自在外逡巡,一遍遍地走到废屋里。

站在孤独的废屋中间,我恍然地看到满室深白色的阳光正在融化,明亮的阳光裹挟着无数飞舞的尘埃从巨大的窗口照射进来。我漂浮在这片模糊的光影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或是在梦的第几重。我会恍惚地回到二十年前那些安宁的夏日午后,我还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拿着我的琴,躲避在充满了阳光和阴影的废屋里,看着我英俊的哥哥们拿着他们的画笔。我听到他们低低的私语隐伏在遥远断续的琴声里,看到他们回过头来看着我,柔和地微笑。我甚至能够看到琴弦一般的线条从白子哥哥的笔端流出,看到云戈对我微笑的时候眯起的眼睛。

二十年的时光仿佛一列轰鸣的列车从我面前飞驰而过,狂风带起我的衣襟和凌乱的头发,撼动着我的身体。

这雪山脚下的废屋是如此地熟悉,隔着多年的岁月,两个时空错乱地对接起来。我多么希望自己仍然在梦中,转身之后看到一堵倒向自己的墙,伸手抵挡之后,会因为疼痛而惊醒,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自己的床上,依然是那个有白子哥哥和云戈陪伴的、为了温和的小况而偷偷练琴的中学女生。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悠长的梦,当我醒来,正是清晨,阳光照射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揉揉眼睛爬起来,喝杯咖啡,晒晒太阳,就什么都好了。

我在草原上疯狂地奔跑,拼命地寻找佛寺,或者天主堂,或者清真寺——什么都好。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最智慧的人,亲自去问问他,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神是不是真的会像他许诺的那样,无论如何都爱着我们。我不知道这尘世是不是终归要终结,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被不死的神明永恒地爱着。

我不停地想起我的泡泡、我少年时代心爱的泡泡,不知道她短短的一生为了什么。我迎着暴晒的阳光,想象着那些软软的、肉冻一样的幼小生命,它们被展示在热闹的集市上出售,等待着被赐予一个今生。它们互相追逐着、撕咬着,天真无邪,全然不知未来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它们。或许它们会被某个善良的主人带回家,一辈子当做宝贝疼爱,或许会被所谓的执法者残忍地杀死在街头无人收敛,而它们自己甚至不知道要为此担忧。

那就像是我们幼年时代的情景,我们懵懂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傻乎乎地无忧无虑,我们像一窝春天里出生的小狗一样挤成一团儿,撕咬打闹,没心没肺。我想知道在那个时候,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伟大的神祇温柔地爱过我们,他悲悯的眼睛是不是曾经深深地注视过我们,为了我们未卜的命运担忧。我们蒙昧着对自己渺茫的今生全然不知,我想知道这是不是曾经令他心碎。

我在一个高坡之上,面对着远方的云极峰跪了下来。我曾经无数次仰望苍穹,寻找星空,但今生我第一次低下头来虔诚地忏悔,因为那些我恨过的人,更因为那些我爱过却没有足够珍惜过的人。

人如果真的有灵魂该有多好!如果我能相信,那些离我而去的人,他们的灵魂依然沉默地游走在我的身边,他们的目光依然在温柔地注视我;如果我能知道,在照耀我的每一缕阳光里,在我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里,他们依然无处不在。只要我可以知道我依然被陪伴,只要我知道我依然被深爱,我就可以放下心来,无惧地前行。

在这草原的中央,四下的光明汹涌凌厉。我看着云极峰脚下熟悉的林木,我曾无数次在黑夜里注视过它们幽深的影子,如今它们挺拔如旧。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一棵树,站在雪山脚下,独自把深绿色的树冠伸向天空,那空的天空,那空空的天空。我希望可以就那样独自地站着,独自仰望群星,永远不会爱上别的树。可是来生太遥远了,不知该怎么到达。这一生里我都不善于离别,总想找到一个地方,停下了便不用再走,却不断地被驱赶着前行。我只得强迫自己一次次振作起来,再次出发。

我感到孤独,但也坚定。我的朋友们,我的哥哥们,自从十六岁他们开始比我高很多之后,我就始终低着头,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认真地看过他们的脸。密密麻麻的时间就那样排着队过去了,我又回到了出生时的样子。而今我一无所有,**着面对这个世界,无畏而无知,无知而无畏。

离开的时刻到了,我最后一次走进云戈的小屋。

这屋子很小,但是阳光很好。屋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只有简陋的床和一张小桌子,如一所故居一般,什么零碎物什也没有。我把云戈床上的睡袋、毯子和仅有的几件简单的衣服叠好,整理他的枕头的时候,从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棉布袋子来,暗红色的方格子,粗棉绳的收口。我看了一眼就想起来,很多年以前云戈曾经问我要一个可以放在书包里的装零碎物品的小袋子,我随手给他找了这个布袋子来。

布袋子很干净,但是很破旧了,仿佛洗过很多次,有些地方还有缝补的痕迹。我把布袋子的棉绳解开,里面有一个很小的布满锈迹的铁盒子和一个红色的绒盒。

掰开铁盒子的盖子,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小小的,像一张邮票,锐利的锯齿形边缘泛着淡淡的茶色,仿佛许久以前被温柔的火焰轻轻舔过的枯叶。那真的是一张很小很小的照片,小到其实根本看不清上面的三个人是谁。但是我知道,那上面是白子哥哥、云戈和我。我们穿着柔软的绒线衣服,挤在一起,团成一团儿,深情地熟睡着,就像一窝春天里出生的小狗。

我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似的忍不住地弯下了腰,伸出手来扶着床,慢慢地跪了下来。我低着头,把额头抵在云戈的床上,心如刀割。

我深深地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过了很久,感觉到了自己的手里紧紧地攥着的小小的红色绒盒。打开小绒盒,里面是一枚银指环,光泽温润,细细的,很小,就像我细细的手指。我想起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在星光下的雪野里,云戈恳切的眼神。当他向我摊开手掌的时候,在他掌心里的,正是这枚小小的指环。

我把指环拿起来,戴在手指上,轻轻地转动。指环里有什么东西隐约划过了我的皮肤,我把指环取下来,对着灯光——在指环的内壁上,嵌着一颗很小的钻石,它像一滴躲藏起来的卑微的眼泪,正发出微弱的光来。

我再也无法忍受,抱着云戈的毯子痛哭。

一夜过后,尚未天明的时候,柳浪备好了马车等着我,四怕课先生也要与我们一同出发。我站在土石房子的门口,站在矮墙的边上,看着四周的夜幕。朔月如钩,未知光影几重,静默的云极峰下,可有夜猿知客恨。我向着星光下的大雪山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我渐渐走得远了,耳边仿佛听到泡泡发出狼一般悲伤而低沉的嘶鸣,可仔细听去,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微微起伏的风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星光流溢在暗夜的空中。我没有睡意,看着微微的启明中依稀的草原,直到太阳高高升起。

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柳浪抓着马车的缰绳,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要对我说什么,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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