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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雪山 (十三)云极峰下(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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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极峰下的时光平静如水,但这平静终于有了被打破的一天。

一个早上,我第一次见识到了搜救者们忙乱的出发场面。云戈正跟他的朋友们开心地说些什么,一个人径直地闯了进来大声喊了几句,我还有没有反应过来来人喊的是什么,这些年轻人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住在附近土石房子里的几个年轻人风一样冲了出去,而柳浪和云戈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做好了一切准备。云戈甚至来不及跟我说一句话便冲出了房间,只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拍了一下我的肩头。

我跟在云戈和柳浪的身后跑出了房子,在矮墙边看到他们在不远处与刚刚还在一起聊天的几个伙伴集结起来,迅速出发了。草原上一切如常,只有些微微寒冷的风,抬头看看云极峰,却不是往日里宁静的样子。风在那里肆虐着,卷起无数冰雪扬洒向天空,又落入空绝的深谷,自雪线向上的所有地方都变得模糊狰狞。我担忧起困在山上的人,也为云戈他们感到不安。

我一直盯着峰顶——什么也看不到,我也知道我不可能看到什么,只是抱着希望地看着那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光线开始倾斜,变得根根分明。我顺着他们出发的方向一直没有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焦急开始在我心里堆积起来,夹杂着一丝灼热的恐惧。

我不断地做着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不要陷入慌乱。我从容地穿上外套,拍了拍泡泡的头,告诉他好好看家,然后沿着云戈他们出发的方向找了过去。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做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无用功,我只想顺着这个方向迎接他们归来。哪怕只是早上几秒钟看到他们平安的身影,也意味着今生里少了这几秒钟的焦灼。

我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跟他们一起上山的人。天色暗沉,再向前走,我担心自己会在彻底黑下来之前回不去了。想了想,只得强迫自己宁耐下来,折返回家。

我害怕回到家看不到云戈。我快速地走着,心里对登山者充满了愤怒。他们想要改变困局,却无力求于自心,只能假借外物,天真地以为登个山自己就脱胎换骨了,就能重新认识自己、发现自己,回去了自己就会变得不一样。懒鬼总以为回去了自己就能发愤图强,财迷总以为回去了自己就能超然物外,很多“旅行教会我们什么”之类的文章也在暗示,出去玩玩儿,就能顿悟,连佛法都能无师自通。我一直认为那不过是旅游公司花钱找人写的广告词,可偏偏就有人相信这些看起来花哨的一毛钱哲学。我也想起柳浪对我说的话,他要我劝云戈回去,我犹豫了这些天没有对云戈说什么,现在我很后悔。

我一路胡思乱想,走得跌跌撞撞。远远地,看到家中的窗户透出隐约的灯火。我疯狂地冲了过去,几乎是一脚踢开了门,擦着墙几步撞到了我的房间里。

云戈正坐在桌边等着我,就着煤油灯的一点光线翻看着我带来的那本书,旁边是脱下来的一堆厚厚的衣服。看到我撞进来,他站了起来,合上了书。我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用手安抚也抵挡着不停围着我打转的泡泡,眼睛一直看着云戈。过了一会儿,我梦游般地轻轻走了过去。

“你们回来了?顺利吗?”我很平常地问,刚刚的愤怒突然间荡然无存。

“还好。”

“人救下来了吗?”

“救下来了,在那边的房子里。”

“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一整天?”

“嗯,看着近,其实远,就要一整天。”

我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来,抱着云戈,靠着他的胸膛,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我的头顶勉强只及他的肩头,这样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像一棵高大的树般坚实可靠。可我知道,即便是这样的身体,在雪山上也挡不住什么。我难过而委屈地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担忧和恐惧。

“小狼,这么晚你去哪里了?”他柔和地问,声音低低的。

“我……跑步去了。”我勉强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不知道云戈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摆出相信或不相信的表情来,只是坐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放在桌子上,看着我。

“喝杯茶怎么样?”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从前云戈每晚从酒吧里回来的时候,都会坐在桌边问我“喝杯茶怎么样”。如今他这样问的时候,我有些伤感地想起了那些远去的日子。我去了小过道,打开卡式炉,烧上了水,用刀把黑茶砖撬开,掰下一块儿来,又掰成几个小块儿,丢进了沸腾的水中。我很贴近地看着,跳动的火苗长一舌短一舌地舔着壶底,烤干了我脸上和眼睛里所有的水分。

我端着茶壶走进房间的时候,云戈仍然坐在桌边,就着煤油灯的光线看着我的书。我放下茶壶,他伸手拿过了两个搪瓷杯子,倒满了茶,轻轻地推给我一杯,然后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

我什么也没说,拿起他推给我的杯子,轻轻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末儿,吹开热气,喝了一点儿。

“小狼,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忽然说道。

“没什么……”

“其实今天不算太顺利,也确实有些危险,还好那些人遇险的位置不太高。”

“你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要上山救人呢?”我问。

“有时候那些人逾期不归,柳浪经验很丰富,看看山上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是该出发营救。也有些是遇险的人派一个下来搬兵求救。这里还好,遇到特别危险的山,下山求救的人有很多没那么幸运,走不下来,就是搬到救兵,很多时候也没用。”

其实我没有那么关心这件事,只是想找个话题。我看着煤油灯的光线在云戈的脸上跳动,很想问他,既然已经劝阻过那些人了,他们偏不听,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上去营救。我知道这想法小肚鸡肠、很不光彩,可心里实在痛恨那些自以为可以挑战些什么的自大狂,自己不知死,还要连累别人。我想告诉云戈以后不要再管那些人了,我想告诉他,这些人跑到这里图的就是心跳,若没了危险,没了死的可能,又有什么值得心跳的,旁人何必多管闲事。

我硬着心肠告诉自己这样想没什么问题,可是又没有胆量说出这些恶人的话来。我所接受的教育让我没法心安理得地当一个自私冷漠的人,可我的本性又让我不甘心当一个高尚的傻子,把宝贵的生命抵押给那些我认为不值得的人。在善良温和如白子哥哥与云戈这样的人面前,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本性,不愿面对自己的心里阴暗的一面,违心地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仿佛他们还看不穿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一般。

“这是这里的传统。”云戈似乎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所有参与搜救的人都是自愿的。就像去年我们在终南山中,那里的百姓也很护持住山者,因为那也是传统。”

我对这个解释不以为然,低下头喝茶。

“其实如果遇险的是专业登山队员,也轮不到我们帮忙,他们搞不定的事情,我们更没辙。这座山对专业运动员的挑战不算大,所以来的都是些普通人,他们对登山不在行,通常还都太过乐观了。”云戈解释道,似乎想让我对那些人的印象好一点儿。

“那就别上去……非上去就听天由命别指望别人管……”我气汹汹地嚷了一句。

云戈笑了:“我承认你说得对,可是总不能真的眼看他们都埋在山上的雪里啊。来这里声称挑战什么的很多都是活得不太如意的人,人生遇上梗阻了……”

“在现实中解决不了的问题,到这里就能解决吗?”

“有些人是这样认为的,觉得上一次山,再下来就脱胎换骨了。”

“嗯,就像我们学校里有些学生,大一晃到大四。问他,他说他最后玩几个月,毕业了出国留学,从此洗心革面、发愤图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有些人觉得换个环境自己就会不一样,特别是冒一回险、玩儿一回命,顿悟了,问题就解决了。”

“真死在山上倒也真解决了。”我没说,但很不屑地这样想。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些失败者,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以为能追求些什么,却不知道导致他们失败的并不是他们痛恨的那个环境,而是他们自己的无能。就算是环境导致了他们的失败,他们也终归还是要回到那个环境里再度失败,因为他们不可能真的放弃什么。所谓的去远方,不过是暂时换个地方苟且。

云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我们平静地相对着,喝完了一壶茶,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下午,天光还很明亮的时候,我从外面散步回来,发现云戈居然在睡觉。我觉得有点儿奇怪,他白天从来不睡觉,特别是在下午这个奇怪的时间,只要醒着,他也从来没有赖在床上的习惯。

“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吧。”我想。

我没多想,休息了一下,看起了书,过了很久,天色渐黑,又点起了煤油灯。直到夜略略地深了,云戈还是没有起来,我开始有些担心。我走进他的房间,他还在沉睡之中,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反应,而我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很烫。

我有些慌乱地点燃了桌上的灯,凑到云戈近前。他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我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他依然没有反应;我拉起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很快。

“糟了!”

我心中一沉,连忙跑到旁边的屋子里:“柳浪,有退烧药吗?”

“没有,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又跑去问了四怕课先生,他也摇了摇头。

“小庭,怎么了?”柳浪追出来问道,四怕课先生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来查看。

“云戈在发烧,体温很高。”

“我们这些人上次囤积的药都给了昨天的那些人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柳浪焦急地说。

“五毛钱一包的维c银翘片也没有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们本打算明天就去镇子上的,那里有药店。”

“这样很危险,这么高的地方,不生病还行,一旦感冒发烧很容易合并肺水肿,体格再好的人也扛不住,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急急地说。

“这个我知道。”柳浪看了看外面,果断地说,“我现在出发去镇子上,你们陪着他。”

“现在?这大半夜的……而且外面好像下雨了啊!”

“那也得去。明天一早要去镇子上,马车我今晚已经借来了,就在门外。我现在去牧民家里借一副辔头,马上出发。骑马很快,天不亮就回来。”

“可是药店半夜开门吗?”

“砸也砸开了。”

柳浪没再多说一句话,穿上衣服便向门边走去。

“你等一下,帮我个忙。”我叫住了他。团团转了几圈之后我冷静了下来,跑去把自己和柳浪的所有被褥、衣服都拿了过来,四怕课先生也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也把自己的毯子拿了过来。

“帮我把这些垫到他身下,半卧位呼吸会好一点儿。”

“对对,一着急忘了。”

柳浪急忙抢过来,抱起昏睡中的云戈,我把被褥铺好,他放下云戈,立刻走了。

四怕课先生有些着急地问我:“很严重吗?”

“如果只是单纯感冒就暂时没事儿。”我安慰道,接着嘱咐他,“咱们不要都熬着,你先去睡,我陪着他,如果后半夜我困得受不了你还可以替我。”

四怕课先生看了看云戈,又看看我,点点头,一脸不放心地走了。

屋子里极度安静,我做了两次深呼吸,平静了一些,一回头看到了门口张望的泡泡。几个大人刚才的一阵慌乱让他十分不安,但他很识相地没有过来捣蛋,而是乖乖地在一边看着,微微地低头,大大地睁着眼睛瞥向这边,像一个害怕的小孩。

我蓦地心酸,走过去,蹲下来抱着他的脖子:“泡泡,乖,没事儿。”

他轻轻地舔着我的脸,我心里一阵难过。这个刚及成年的小伙子生下来就看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他血统高贵的身体是青菜和干粮喂大的,并且连青菜和干粮都不是每顿都能吃饱。可我也为他高兴,他有着我小的时候一直梦想的生活,有人疼爱、有人陪伴,每天有人用爱抚的手摸摸头,如是,哪怕粗茶淡饭,也心满意足。只是它终归是孩子,看着大人忙乱起来,心里就会害怕。我把他送回他每天睡觉的屋角,安慰地拍拍他,他顺从地呆在了自己的小角落里。

我没时间责备自己太粗心,没有药,但想着至少可以帮云戈补充一下体力。我到了小过道里,倒了些水在壶里,稍微加热后又倒在一个很大的杯子里,接着找出了盐,放了很多在水里,又把柳浪送给我的糖果一颗颗地剥开放进去,搅拌了很久,糖和盐都融化了。

我端着杯子回到云戈的房间里。他依然在昏睡,我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他还是毫无反应。我没办法,只得把杯子放在一边,弯下腰用了用力,想抱起他,可他很重,根本不是我能够抱得起来的。

我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直昏昏沉沉、意识模糊的云戈却突然在我怀里发出笑声:“我起码有你两个重,就你那点儿力气……”

我低头一看,他紧紧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却笑得克制不住,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里晃动着。我直起腰来,恼火地在他肩头打了一拳:“醒了还装蒜,起来把水喝了。”

他还是闭着眼睛,抬手摸索着扶到我的肩膀上,轻轻用了用力,坐了起来,睁开眼睛,接过杯子只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这什么啊?你给我下什么毒了?”

“糖和盐,赶紧给我喝了。”我光火地说,“我要是真有毒药肯定真给你下了。”

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把杯子还给我,搔着自己的额头,怪怪地看着我,直到最后大笑起来。我能看出来他筋疲力尽,可还是大笑不止。

我又恼又没话说,最后他笑够了,挥了挥手:“好啦,我要睡觉啦。”

他重新躺下,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我,过了很久,闭上了眼睛。

刚才的大笑耗尽了一下午的沉睡积攒起来的体力,他很快又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夜渐渐深了,雨仿佛也大了些,我很担心柳浪,不知道在黑夜里他要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在下着雨的草原上骑着马奔跑,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冰冷的雨像洒下来的钉子一样敲打着窗沿,夜幕中的群山里,每一棵树都显得那么孤独。我在屋子里不安地踱着步,不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某种声音在黑暗中如狼豸般奔突。

我按捺住心里的恐惧,重新回到云戈身边。我不敢看他,低下头来,抱着他坚实滚烫的身体,静默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风扒着窗户,低低地嘶吼,仿佛随时都会闯进来。我紧紧地抱着云戈,他滚烫的身体让我感到恐惧,也带给我确认。这世界浩大而虚幻,此刻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我自己和我怀中的云戈,其他的,不过是枕上雪、袖中风。

我又想起柳浪对我说的话来。

我松开手来,鼓起勇气,看着云戈的脸。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微微摇晃着从我背后照射过来,他安静地睡着。除了在绝对的黑暗中,我不记得还有什么别的时候我敢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成熟了,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和一个可靠的伙伴,唯有我依然能从这成年男子的脸上看到他儿时的眉眼与神情。我伸出一根手指来,用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浓密的眼眉、直挺的鼻梁和鬓角的头发,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急促地呼吸着,身体却仿佛凝固了一般。

时间在清晰地流逝,我感到云戈的体力在一点一点的耗尽。我怕他会觉得很冷,紧紧地抱着他,想给他一点儿温暖。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度过了这漫漫的长夜。

过了很久,我几乎要冻僵了,身后的煤油灯也渐渐地快要熄灭。

我在昏暗中凝视着我的云戈,忽然忍不住低下头来,深深地吻了他。之后,我松开手,不敢再看他的脸。我恐慌地站起来,跑到窗边,抓着栏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默而失神地看着外面无边的黑暗。

“云戈,对不起。”我难过地想,“爱与不爱,或许今生我永远也想不清楚,或许我只能永无休止地想下去。但如果我爱过你,就永远也不会变,如果我从没有爱过你,也不会变。”

雨似乎就要停了。我有些颤抖,倚窗站着,看向窗外。地平线上的一线微光正慢慢地开启,如慈悲的佛陀缓缓睁开的眼睛。

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的时候,柳浪带着药物及时赶回。

我守着云戈,看着他的脸色好了起来,呼吸的声音也一点点地恢复了平静,终于慢慢放下心了。正午时分,太阳移到了中天。四怕课先生代替我照看云戈,我走到房子外面,柳浪正坐在矮墙上,出神地看着什么。我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暖烘烘的泡泡立刻挨了上来。

“你很累了吧?”我递给柳浪一些干粮和煮好的茶。

“谢谢。”他接了过去,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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