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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原 野 (五)生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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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放学,班干部通知我到办公室去见老师。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想来最近自己很守规矩,没有捅什么篓子,心里倒也坦然。我逆着向楼外涌出的人群走到办公室门口,意外地看见了阎捷。他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扒着办公室的门缝,竖着耳朵认真地侦听着里面的动静。看见我,他立刻站直了,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却没有再那样挑衅地对着我笑。

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已经慢慢地不怎么在乎阎捷了,但就这么毫无准备地遭遇,而他居然这样毫无挑衅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跟阎捷打交道,除了打架就没有过别的方式,他见到我的表情也从来没有正常过。我不知道我被叫到这里来是因为什么,隐约地觉得可能跟阎捷有关系,只是一时想不到老师们究竟是想跟我算哪一笔账。我有些拿不准主意自己要怎么办,是毫不客气地反驳他们,还是低着头死撑到他们骂够。阎捷的心思却似乎全然不在这里,他搓着手,十分紧张地说:“我妈和你妈都在里面,老师把她们都找来了,你们班和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也都在里面。”

我紧张了一秒钟,旋即平静下来,有点儿好笑地看着阎捷:“闹了半天原来你怕你妈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阎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别跟我吹你不怕!”

我挽起外衣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那些竹条或者扫帚抽出来的瘀伤已经由最初的青色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紫色,更早的伤痕已经变成了淡褐色,被新伤痕压在底下。所有的伤痕一道一道地平行或交叉地排列在我的两个胳膊上,尤其是小臂上。

“看看,这还只是胳膊而已。我一晚上没回家,被我妈打的。第一次还没好,又挨了一次,然后又挨了一次,到了第四次以后她就不打我了,因为她第二天要上班,打了我她就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

阎捷像盯着怪物一样盯着我:“你为什么晚上不回家?”

“因为我不像你,我不怕我妈啊!”我得意地笑了笑。

“你妈打得真够狠的,你求饶都不行吗?”阎捷有些害怕地问。

我“哼”了一声:“求饶?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她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求饶。”

“你居然都不怕你妈?”他说梦话似的重复了一句,这好像是一件让他无法想象而且也没法相信的事情。

我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我当然不是不怕我妈,其实我怕,而且怕得要死,怕到只要有一丁点儿机会都想尽量离她远一点儿。她打我的时候不许我躲,她骂我我也没有胆量顶嘴,可就算这样我也绝不会求饶。

“那她要是对着你哭、求你,你怎么办?”阎捷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似的,继续问道。

这回是我瞪大了眼睛觉得无法想象也无法相信,在我看来这问题分明很白痴:“哭?大人怎么可能跟小孩子哭?大人怎么会求小孩子?”

阎捷无力地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阎捷马上闭上了嘴巴,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两个班主任老师以及我妈和阎捷的妈妈,都在看着我们。看他们的表情,屋子里的气氛似乎还挺融洽。

“进来!”老师命令道。我和阎捷低头垂手,老老实实走了进去,站在办公室中央。四个大人围着我们两个站着。

“来,你们当着我们的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架了。”一个老师不容反驳地说道,“都是同学,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的。”

阎捷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我保证!”

阎捷的妈妈眼睛红红的,一边用手心手背不停地擦着眼泪,一边看着儿子。看见阎捷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低头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李过庭!阎捷已经说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架了。你呢?”老师催促到。

我还是死挺着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肯抬头,办公室里的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僵硬。

两个班主任老师都把目光转向我妈,我不知道那意思是让我妈骂我几句或者干脆打我一顿,惩罚一下我对他们的傲慢态度,还是让我妈敦促我表个态,好歹配合一下这个和谐的场景。奇怪的是,我妈竟然跟我一样默不作声,随便老师怎么盯着她、怎么示意她,就是一言不发。回想起来,“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这个比喻实在是太传神了。

过了许久,两位老师互相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妈跟他们一起走到办公室外,三个大人走出去掩上门私下交谈起来。阎捷想过去偷听,但好像不太敢。他正犹豫的时候,我丢下他和他妈妈,溜到门口,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扒着门缝仔细地侦听,隐约地听见老师说:“……阎捷的爸爸早早就死了,就剩他和他妈妈,家里条件还不好。一个寡妇带孩子多不容易,我们要多关爱、宽容……”

我把门缝偷偷打开了一点点,偷眼看了看我妈,她还是那样毫无表情。两个老师围着她,左一个,右一个,左一句,右一句。

阎捷的妈妈四下看了看,凑了过来。此前我在学校的走廊里见过她几次,阎捷跟她长得很像,但她甚至还没有她儿子壮实。她个子很矮,几乎都没有比我高多少,干瘦干瘦的,脸色苍白、皱纹纵生,穿着样式十分老旧的斜襟深色土制棉布衣服和黑布鞋,盘着头发、插着根木簪子。这一身行头在当时已经很罕见了,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淘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花相同的钱买大家都穿的那种衣服,哪怕是自己做衣服,为什么不能做成比较常见的样式,而非要穿成这样,仿佛这样才符合寡妇的悲惨身份。我每次见到她,她都低着头,对老师的态度极为恭谨。她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不像我妈妈,从来都昂着头,说话干净利落,走路像一阵风。

“小姑娘!”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过庭。”我有点儿无措,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对我会是什么态度。

“你和阎捷都是同学,以后别打架了好吗?”

她低声下气地,一副讨好的口吻,我反而觉得有点儿不安了。我陪着耐心小声地说:“阿姨,我没想跟阎捷打架,真的,可他老是欺负我哥哥。他折断我哥哥的铅笔尖儿,切碎他的橡皮,在他的书上胡乱写字。他还总在背后骂他,还领着他们班上的同学一起骂他。他给我哥哥起各种难听的外号,还到处教给所有班级的同学。轮到我哥哥值日,刚打扫好他就故意弄脏,他还往我哥哥的杯子里放蚯蚓……我哥哥又没有惹他,一点儿都没惹他……”

“他不是故意的,阎捷是个好孩子。真的,他肯定不是故意的……”阎捷的妈妈哀求地说道,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十分不解地看着阎捷的妈妈——这又不是走路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难道阎捷是一不小心把蚯蚓放进了白子哥哥的水杯里不成。我本以为她会把阎捷叫过来狠狠骂一顿,让他保证再也不欺负白子哥哥。我甚至想,这都便宜阎捷了,要是换了我妈,一定毫不犹豫地把我揪过来当众胖揍一顿,恶狠狠地要我保证再也不欺负别人。可阎捷的妈妈居然只是一个劲儿地小声说阎捷是个好孩子、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最后居然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傻了眼,不知道她哭什么。自己的儿子在学校欺负别人却没有被老师收拾,在我看来明明是占了便宜,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居然难过上了。

“求求你就多让着他一点儿吧。阎捷很可怜,从小就没了爸……”

她本来就已经哭得让我不耐烦了,这么一说,我顿时勃然大怒:“阎捷的爸爸又不是我哥哥害死的,他没爸凭什么就可以欺负我哥哥?什么叫不是故意的?你儿子欺负别人你不管,还要别人让着他,凭什么?你讲不讲理?活该你当寡妇,活该……”

阎捷的妈妈霎时愣住了,收住了眼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过了很久才听懂我说的话,随即开始嚎啕大哭。阎捷尖叫着冲上来,我们立刻撕成一团儿。我比阎捷矮半头,我知道打不过他。我用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用两条腿缠住他的腿,直接上牙。阎捷挣脱不了,也负担不了我的体重,很快倒在地上,我还是狠狠地咬着不松口。我想,到了冬天穿得那么厚,咬都咬不动。你欺负白子哥哥,老师不管,你妈也不管,那我就趁现在咬你个半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门外的班主任老师和我妈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几个大人手忙脚乱地抓住我和阎捷,试图把我们分开。但我死死地抱住阎捷就是不放,狠狠地咬着。直到最后我们被生拉硬拽地分开来,我还挥着拳头,在够不着他之前对准他的鼻子狠狠打了一拳。

阎捷在一边哭,阎捷的妈妈也在一边哭,声音一高一低,一粗一细,一快一慢。两个班主任老师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我的心狂跳不止,浑身剧烈地抖着,双手发麻,嘴唇像针刺一般疼痛,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攻击还是因为心中的愤怒。我狂吼着继续大骂:“阎捷你个王八犊子!怪不得你不讲理,你妈就不讲理。你家死了人是你家的事儿,凭什么你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凭什么别人就得让着你们家,谁给你和你妈惯的臭毛病……你没爹别人就欠你的是吧……”

两位班主任老师满脸通红,看上去非常愤怒和窘迫,却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拿我怎么办。我这才知道,原来大人们也没长多少脑子,只要不怕他们,他们其实也拿我没辙。一分钟之后我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我靠墙站着,喘着粗气,毫不畏惧地死盯着我面前的几个大人,拿出一副宁可被活活打死也绝不会服软的样子。我知道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老师怎么处置,回到家里被我妈暴打一顿定然是免不了了。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豁出去,彻底出口气。

屋子里诡异地静默了很久,只有阎捷的妈妈“嘤嘤”的哭声,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好像后半夜从某堵墙里传出来的。我妈倔强地站着,高高地抬着头,脸上跟我一样写满了不服输的表情,但是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好像满不在乎似的看着窗外。最后彻底没咒念的老师使了个眼神,示意我妈带着我赶紧走。

出了办公室,门在我身后关上了,里面的阎捷母子怎么样以及彻底目瞪口呆的老师们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想知道我妈打算拿我怎么办。不过说到底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悬念,无非是一顿打。

穿过那条幽暗的、长长的走廊的时候,我妈一直快速地在走在前面,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是不是跟上了。我从她的步伐里看出来,她愤怒异常,可是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我一边走一边想:“不就是挨打么,你想打死我,随你的便,反正别指望我会求饶。”

我沉默地跟在我妈身后一直走出了学校大门。在学校门口被无数双脚踩得死硬的土地上,我妈“嚯”地突然站住了,转身看着我。

我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

我妈死盯着我,过了很久,她小声地、坚定地、恶狠狠地对我说:“那个叫阎捷的——是叫阎捷对吧?以后他要是不惹你,你就不要惹他;他要是再敢惹你,你就狠狠地打他。不要打头和前胸,对准肚子、屁股和腿,狠狠地打,打不过就咬,往死里咬。绝对别跟他客气!”

我傻在了那里,吃惊地看着她,半晌,茫然地点了点头。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无数次听我妈说,她的丈夫长年不在家,她要一天不落地上班、承担各种责任重大的攻关项目、彻夜不眠地忙工作,还要一个人带孩子、照顾家。她自己挖菜窖、自己砌火墙、自己劈柴火、自己和煤砖,夏天的时候自己侍弄房前房后两块儿地上的蔬菜,冬天的晚上冒着大雪回家生炉子做饭,隔三差五地还要自己骑十几里地的自行车到城里换煤气罐……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在十几年两地分居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帮过她一把,甚至没有任何人问过她一句。因为她是优秀的工程师,众人眼里的女强人,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应该无所不能。大家知道寡妇不易,都会伸手相帮,或者至少言语宽慰,却从没有人问问一个军嫂会是多么艰辛,老师甚至摆出一副成功人士要让着弱势群体的口气,要她体谅阎捷的妈妈。

她不是寡妇,可她的日子也没有比众人同情的寡妇轻松多少。她日夜恐惧,因为我的父亲是野战军人,在那个中朝和中俄边境动不动就吃紧的年代,随时可能被派上战场,她随时可能变成真正的寡妇。她过着跟寡妇没什么区别的生活,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同情另外一个寡妇,她的孩子为什么要让着另外一个寡妇的孩子。

我妈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回工厂去了。

我一路跑回家,把早上我妈给我留的剩饭用热水泡了一下,就着咸菜填饱了肚子,背上琴直接去了废屋。白子哥哥和云戈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我坐在了我的凳子上,我们三个好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白子哥哥把凳子搬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他轻轻地搂住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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