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芳华揽后沉溪沙（一）（1/2）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女子的声音如水清越。

“又吟着什么呢！”

男子笑语道。“我这不是已经陪你喝酒了？说说看，你最近又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你呀！真真是我肚中的虫子！以后我要是娶人了，就把你带着一起去！”

“八字还没一撇呢，乱说什么！”

虽在笑骂，男子语中喜意透出。

“谁说还没一撇！我已经找到那个适合的人了。”女子争道。

“他，是怎样的？”

“像一个圣人！”

话说完，女子大笑起来。

笑声总觉几分熟悉。

天刚刚亮，墨合院中已经有一名青衫男子在练剑，腰间依旧挂着短匕。听闻院中传来的声响，他收剑赶去。将将打开房门，突然的金光绿色光芒将他弹出屋外。

“天阔？”

一声男子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他曲指弹出一道金绿色光芒稳住楚天阔。

楚天阔借此几跃，落到柳臻身前：“主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臻落座檀木椅：“无事，不过一个梦罢了。”嘴上虽如此说，目光落在檀木桌椅上，柳臻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梦。

许是他太担忧了，连梦中也想着。

淡淡的檀木香，是月长夕一向喜欢的，他向来随意。可现在闻着，心中闷气横生。

“天阔，等天明了，将我院中的檀木桌椅及摆设全换了。”

楚天阔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敬声道：“主上想换成什么样的？”

“全换成沉香木。”

“是。”

楚天阔一向对柳臻言听计从，即使，他自己也觉得主上这次有些怪异。

事情传到月长夕耳中，月长夕仰头长叹，柳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过，既然柳臻一个男子都有清洁怪癖，这点怪异也不算怪了。吩咐楚天阔自己去取后，她决定四处逛逛。

华揽院是典藏之地，月长夕闲来无事时常常会去看。推开门，浩浩荡荡摆了几架子的书。她还记得母亲思月生前也极喜欢，也向来分得整整齐齐。

柳臻与挽蝶、风雅裳极少来这儿。母亲逝后，也就只有她和叶槊、铭夫人光顾这儿。叶槊向来不会主动为她做这些事，铭夫人也忙，这儿的书摆得愈发杂乱。

琴谱中杂着箫谱，箫谱中杂着诗经，诗经又是半卷竹简，看着令人难以忍受。

月长夕摇了摇头，但也无兴致整理。眸光四瞥，终于瞥到了一处摆放得整齐的竹简。取过一卷，恰是一卷《般若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读罢，月长夕莞尔一笑，准备将竹简放回。

柔和光线中，正巧对上一双极致优雅的凤眸。瞳光似金，眸如生莲，一眼涤尽世间诸般苦厄，如痴如醉。

直至被对面那人放书简时最细微的声音惊醒。月长夕手捧书简转到他身侧，见他手中又拿了一卷书简，看其中文字，似乎也是佛经。

“左黎喜欢看佛经？”

左黎放下手中竹简，用那双凤眸凝着月长夕：“不过修心而已。我听长夕方才读的可是《心经》，长夕常读？”

月长夕摆了摆手：“我可没你那么好的性情，不过闲暇无事，来翻两眼。觉得上面讲得，自有道理。”

“能看得懂，就是好的。”

月长夕对这不置一词。当年，她看佛经只是因为母亲常看。当时，她还小，不懂这些乏味的文字有什么好看的。

直至后来，她苦陷情恋不得自拔时，才发现，佛经中的道理是真的，可就是不愿意。最后，变成了一种折磨中的消遣。

月长夕看着左黎看完手中那卷竹简后，顺手将其摆放整齐，不禁发语问道：“这些竹简不会都是你摆得吧？”

左黎抬头一笑：“听洛城姑娘说，华揽院收藏着府中最齐的书，故来看看。谁知一看，果真让我好找。望长夕不要责怪我妄动典籍。”

月长夕先是面上一红，虽然她也知道这儿乱，但也从未想过要整理。“这么多书，你要整理到何时？几年，几十年？”

“能整理一些是一些。这些是好书，蒙尘了，总是可惜的。先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些。”

月长夕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什么地方被触动。复凝着他道：“既然如此，估计左黎要常住在我这府中了。”

“这是左黎之幸。”

月长夕拧了拧眉：“左黎，你还真是一个圣人。”

“不过，我喜欢。放心，既然你是为了落霞天府，我总不能让你过度劳累，我也来帮你。”

拉着左黎的袖子，月长夕向门外走去：“走。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屋子里的东西。好让你心中有数。”

摆放书籍和名贵药材的屋子是朝北那所。月长夕推开了朝东那所屋子。屋内，一片黑暗。月长夕在墙壁上敲了敲，光芒从其他三面透出。

左黎一看，挂在窗上的原是一卷卷竹帘，上刻的俱是名家字画。屋内以小叶紫檀屏风作隔断，四角摆着伏羲琴式卧香香炉、玉屏箫式线香香炉、陶埙式塔香香炉及筝式倒流香香炉。个个精巧，皆出自名家之手。

月长夕绕过一台屏风，面前摆着九张琴。

“家母生前爱琴，所以收集了中和、春雷、玉壶冰、梅花落、祝公望、鹤鸣秋月、大雅松雪、大圣遗音、太古遗音及一张独幽。家母生前酷爱独幽，家母逝后，皇上派人来取去了独幽。”

左黎听她一溜串报出这十张琴名，不禁反问道：“长夕爱琴，懂琴？”

月长夕眸光一黯，话中带了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心酸：“不懂。只是常来这儿，常看这几张琴，自然就记住了。”

又走了几步：“这屋子南边放着几张酸枝木古筝，几张紫檀木古筝。北边是一两只玉箫和一两只竹箫。还有几只埙。家母还有一套编钟也放在那边。至于西边，是一间雅室。”

“我不常打理这儿，沾了些许灰。这儿，也要倚靠左黎了。”

走出屋子，月长夕抬脚向朝西的屋子走去。

“朝西的那屋里是一些字画，也就摆着好看。”

推开屋子，还是一样的黑暗。空气中却是一股股沉水香的味道，没有丝毫潮湿霉味。

“怪了，这屋子我也不常来，什么时候点的熏香。”

左黎瞄了一眼四周的名家名画名字道：“许是你忙得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