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死如灰（2/2）

风筝飞在儿时的那片天上。白云苍狗，那时的眼泪和欢笑都已随风而逝了。

红袍被利剑穿破，“嘶啦”一声，女子的身躯转了一圈，然后摇摇晃晃的站住。

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周围的雪花也被染成了红色。沐若雪拿着长剑的手不住地在颤抖，散开的墨发垂在脸颊两旁，将她的脸色衬得苍白如纸。

她的一条手臂在不断地流血。雪地上的猩红让她的眼睛灼痛不已，疲惫不堪。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绝望。沐若雪自嘲一笑，她问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这样死去不是很合心意吗？她至亲的人亲手将她葬送，还有什么可留恋？

长长的利剑闪着寒光刺向她的胸口，那一刻，她放弃了闪躲。

如果可以有来世，我她发誓定与伯阳侯府不共戴天。

沐若雪缓缓合起了双眼，等待剑口没入心脏的时刻。

一阵冷洌的气息扑鼻，没有预期的疼痛。长长的睫毛渐渐张开，沐若雪看到白袍黑发的少年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近在眼前的利剑。

少年扣住她的腰，抬起她手里的剑结果了眼前的人。

剩下的人跑光了。林子里只剩下一红一白对立站着。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楚穆炎冷冷地看着身体微颤的沐若雪。“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做到。一个放弃活着的人，比懦夫还不如。”

“可我没有选择！”沐若雪猩红着眸子，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滑落。

“你刚刚选择了死，”楚穆炎语气平淡，盯着女子的脸凉凉道。

像是被突然击中，沐若雪眼眸微沉。

“你说得对！我要活下去！”许久，她开口。“那你会带我离开吗？”

楚穆炎看了一眼站在雪里狼狈不堪，但风华依旧的女子，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不会。”

“为什么？明明你救了我。”沐若雪看着少年冷峻的背影，拳头紧握。

“我不想自己救个死人，更不想救个废人。你若有命活着走出这里，躲开殉葬的宿命，便再来找我。”

沐若雪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个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暗下决心。

定国公府。

“你说什么？几个习武的大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弱不禁风的侯府小姐？”尚青云愤怒的拍桌而起，“你们居然还让她跑了！一群废物！本官养你们何用？”

尚青云额头青筋暴露，猛挥衣袖，将茶盏打翻。地上跪着的人瑟瑟发抖。

“大人，饶命。那位侯府小姐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世家小姐。那个女人不但身手灵敏而且拿起剑来杀人毫不犹豫。动作也是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我们几个兄弟都死在她的手里，小人真的是尽力了。请大人明察。”

“你们一群废物！总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尚青云越听越生气。他就不相信一个养在深闺里的世家小姐能有多大的能耐。“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斩了，做得干净一点。”

来了一群人将堂上的几个鬼哭狼嚎的劫匪拉下去了。

“大人，您先消消气，下官以为这沐府小姐逃了或许是件好事。”

尚青云转过脸狐疑地看着谦恭站在一旁的张奕，眉头微蹙，“此话怎讲？”

张奕拱了拱手，幽幽道来。“您想这伯阳侯为了讨老皇帝欢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绝路。不知情的人以为伯阳侯这是大义灭亲，忠心可鉴。可据下官所知，这沐家嫡女沐若雪可是很不受宠，伯阳侯可就这么一个嫡女，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尚青云瞟了一眼张奕，陷入沉思，慢慢踱步到椅子上。“说下去。”

“是，大人。如果这沐若雪不是伯阳侯的血脉，而他却知情不报，欺君罔上，到时候就是您扳倒他的好时机呀。”

张奕抬眼看到座位里的人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欣喜。

“而且，沐若雪跑了，到了时辰皇帝发现宫妃里没有伯阳侯府的人，肯定会龙颜大怒，治伯阳侯一个大不敬罪，到时候您就可以落井下石，让沐家从长安城消失了。”

“可在皇帝眼皮子下挟持了宫妃，万一这沐若雪回到沐家将这事告诉了沐清运，到时候被参的人就是我了。”

“这个大人放心，百盛林离长安城快马还需半日，离皇家别院也有一百里。她一个女子要在这大雪封山中找到林子的出口就很难了，更别说回到侯府了。”

“况且，大人觉得从这小女子杀人不眨眼的性子来看，她还会回到伯阳侯府吗？谁会愿意去送死呢？”

尚青云沉默了片刻，“你说的有理，不过不可大意，你派人马上去追捕沐若雪，把她带回定国公府。还有，百盛林里尸体仔细处理一下，别让人抓了把柄。”

“是，下官这就去办。”

雪还在下。

夜晚悄悄降临，红衣艰难地穿梭在偌大的林子里。沐若雪抬头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抓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脸上和腿上又出现了很多新的伤口，那都是她一路跌跌撞撞摔倒擦伤的。

她的鞋子陷在茫茫的雪地里不见踪影，她索性赤着脚在雪里跋涉前行。

如果不能在明天到来之前走出这里，她将必死无疑。沐若雪发白的嘴唇止不住的不颤抖，一阵眩晕，她滑倒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雪地滚落。在黑漆漆的夜里，她什么都看不见。

腰上突然袭来剧烈一痛，一根树干横住了她和山谷之间，她滑落的弧线发生了改变，黑暗中，她胡乱地抓住了掩埋在雪里的枯草，而她的身体正吊在半空中。

手里的草一点一点从沐若雪指尖脱落，最后，一根不剩。她就这样子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