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2/2）

岚风点点头。

“哎…是啊，心里苦涩，只想找个支撑，不然不敢去找她说那个决定。”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是男人，终究要想的长远些。”

岚风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怎么做了…。”莺莺就要出嫁了。

少元是大户人家，因此婚俗上十分繁琐。先是媒人上前来提亲，再是算双方生辰八字，男方送礼至女方，才终于敲定了良辰吉日。

因为医侣馆在当地的名声，薛家与医侣馆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新郎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莺莺这次出嫁吸引了不少目光。小老百姓们为了讨个好彩头，纷纷上门来送送小礼，道道祝福。平日里只是医侣馆挤满了人，现在，连家里也是好生热闹。

兮黛白日要看病，家中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叶娘手里。忙碌之余，叶娘常会黯然心伤，毕竟这样的一个年代里，婚嫁就等于失去。自从四个人建立起这个家，她就告诉自己要重新开始一份新的生活，要接纳这些新的家人，可眼看往日的伤痛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散去，莺莺就要出嫁了，这个自己一直当做亲生女儿，甚至给予了无限母爱的小姑娘，就要出嫁了。一想到这儿，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出嫁的前一晚上，一家人约定好要隆隆重重地吃了这最后一顿晚餐。这天叶娘马不停蹄地张罗，兮黛早早就回来和岚风打下手，几个人忙的是热火朝天。

“兮黛，今晚你请的那位客人何时会来？”叶娘从早晨起来，眼圈就红肿红肿。

“不出意外会准点到。”她拿起用冰水浸泡过的手巾为叶娘消肿，“待会儿不能再哭了，这样会让莺莺难受的。”

叶娘看着她，突然涌起更深的伤意，那眼神就像是受了伤的小猫。

“好了好了，以后我们去看她便是。哎，不难过是假的，但是，这毕竟是件开心事儿对吗？”

“少元家，是远了点，可岚风会去送她去不是？别难过了，听话…”

估摸着每家嫁女儿，都是这般情景吧。

当月亮高高的升上小院那高枝头时，便到了晚餐的时间。

四个人的默契度是那样的好，纷纷不约而同收起了哀伤，叶娘做了一条大大的乌青鱼，岚风早上才将它捞上来。

“莺莺，来，试试我的手艺，一般人可吃不到哦…”兮黛王婆卖瓜，夹了一快红烧豆腐放入了莺莺碗里。

“第一次尝到兮黛姐姐的菜，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莺莺笑眯了眼，夹了一块放到叶娘碗里。

“真是。要嫁人了才想到主动给我夹菜呀…”叶娘嘴上抱怨，却是满心欢喜，她夹了一块放进岚风碗里。

“我们四个在做什么呀，是在玩夹菜接龙吗？”四个人围着桌子傻笑。

“不错，兮黛手艺一鸣惊人。”岚风夹起菜放入口中，连连点头称赞。

“岚风哥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吃菜呢，是因为我的面子，还是兮姐姐的面子呀…”莺莺笑着。

“人饿了，自然会找东西吃。”很悠闲的继续夹着吃。

“看来做人很好啊…”兮黛意味深长地扭头看他。岚风想反驳什么，这时候，有了敲门声。

“我去吧…”莺莺站起身。

“呦呦呦，兮姐姐的贵客是位俊公子呢。”兮黛望过去，只见凌修手中提着沉沉的礼物。

“兮黛，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公子的？”叶娘盯着凌修的俊俏模样出了神。

“连聘礼都带过来了，是直接来跟兮姐姐求亲的吗？”莺莺打趣，掩面一个劲儿的笑。

“你们今日是怎么了，见个生人感觉魂都丢了。”兮黛也不解释，很自然地顺手就牵着凌修进来。

“不不不，我们是开心，开心得不知所措了。”叶娘连忙跑去厨房端来了一副碗筷。

凌修将礼物放在一侧，大方的与兮黛并肩坐了下来，“今日真是热闹，那我也是来对了，我是凌修，凌空云霄的凌。初访，所以带了点见面礼。”

“公子，何时与兮姐姐认识的呀？”

两人互望了一眼，本来已经邻座了，这会儿却更是粘到了一块。

“很久很久了。”凌修答。

“对，久到记不清了。”兮黛挽着他只顾着傻笑。

“那就是亲梅竹马咯？兮黛，原来那日绣杜鹃早就心有所属了呀。”叶娘恍然大悟。

兮黛卖关子，不停地瞟凌修。

“有礼物给我？”凌修凑到她耳边。

“你哄我开心就送。”捏捏他的脸。

“兮姐姐，为什么我觉着明日成亲的不是我，倒像是你呢？”莺莺撑着头看他们如胶似漆。

“哈哈，当然是你啦！”兮黛赶忙端起酒杯赔不是。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回是巧巧。

“今夜这样的团圆饭，我怎么可以错过呢？特意选了两壶好酒，来为莺莺送行，嘿嘿…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莺莺拉住她进了屋，“薛姑娘每次出现都是惊喜的。”

巧巧左右手分别托着一瓶酒，她快乐地走向岚风，岚风却立马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岚风哥哥…”莺莺叫他。

“我去厨房拿副碗筷。”岚风的声音淡淡传来。

“哦。”于是莺莺将巧巧的位置挪到了岚风旁。

“这酒，我叫它离欢酒。意味着离别只是短暂的，重逢会再来临。喝了我酒的人，定会团团圆圆，长长久久。”巧巧掀开酒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是吗？薛姑娘真是有心了，竟带来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寓意。”莺莺是今晚的主人公，这让她的话语多了不少。

岚风走过来，默默地将碗筷递给巧巧，然后默默地找了位置坐了下来，面无表情。

“头一回我们家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呢？莺莺，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洗耳恭听着呢。”兮黛笑眯眯。

“既然人来得这样齐全，有兮姐姐和姐夫…”她掩面笑了笑，几人纷纷附和，这倒开了个好头。

“还有…岚风哥哥和…”

她望着岚风脸上瞬起的乌云，便把“嫂子”两个字吞了回去。

“还有一直待我如亲娘的叶娘。”她环住叶娘的脖子，“既然亲人都在，那就让我一一敬各位。”巧巧连忙给她斟上离欢酒。

她举起酒杯看向叶娘，“我敬叶娘，身体康健，永葆年轻…”

“傻孩子…”叶娘的眼泪又快要留下。

“别哭别哭，今日喝的是离欢酒，哭不得。”叶娘使了使劲，将泪水又收了回去。

“接着，我祝兮黛姐姐，凌修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凌修兮黛十指连心地站起来。

“兮黛不胜酒力，让我代他。”凌修一饮而尽。

“谢谢你，莺莺，少元也会带给你幸福。”兮黛满是感动。

莺莺点点头，她转向头看着岚风和巧巧。

这一对并肩坐得那样近，可怎么就这样格格不入呢。

莺莺低头思忖了会。

“若有情，必能有好姻缘，我祝岚风哥哥和薛小姐，幸福自有天意。”

巧巧迅速拿起酒杯。

“岚风不胜酒力，我代他喝吧。”

幸福自有天意…巧巧只能想起在爹娘排位前扔下的那枚铜币。这会儿得了个好彩头，她窃喜不已，酒喝得更香了。

凌修示意岚风笑笑，别博了莺莺的面子，岚风举起酒杯，微笑着回了酒。

“岚风，你酒量又好了一成。”巧巧揭开另一壶，但却不是众人期待的美酒，是醒酒汤。

“特意为岚风调制的，他是绝对的一杯醉。嘿嘿…”

岚风似笑非笑。兮黛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着实着急苦涩。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岚风笑得多么的勉强，全天下，就巧巧乐得像兔子。

“今日真是特别的日子呢。”兮黛匆匆忙忙转移了话题。

“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同聚，一个都不缺。虽然，并不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可日夜相处，却培养了比家人还亲的感情。我希望今后的每一个日子，我们都能够珍惜彼此，都能够永远记住这段美好的，有医侣馆陪伴的时光。”

“好，我们干杯，为我们的这份感情。”接着，六个人都站了起来。

“干杯！”随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每个人都展露出他们脸上那最真的一面笑容。今夜的风真宜人，衬着柔和洒下院子的月光，和着夜里何处轻吟的小鸟，六个人的心，在此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他们举杯共饮，有聊不完的话题，诉不尽的往事。他们的心里，此时没有出嫁，没有琉璃谷，没有雪斑，没有魔尊，没有那些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他们只是家人，是没有任何间隙的家人，曾经多少绵长的岁月里，他们相互扶持，彼此相守，一个个平淡而又温馨的瞬间，凝聚成了此时此刻，这只属于他们的时刻，

若时光永远都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么好，多么好。

可是，这第一次，终究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