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渔樵自得乐（1/2）

河边少山，顶多就是几个小丘包，但苦景这地儿不同。苦景界内拔起一座独山，异军突起，格外惹人注目。这山名唤作朝头山，只因为这山迎着东面有个不规整的阙口，旭日东升，朝头山麓苦景乡里朝出的农夫樵人一抬眼，就望见那阙口里托着一轮鸭蛋黄似的朝阳。这山也生得稀奇。北方的山，个个都像块铁疙瘩，但朝头山生得颇有南方丘陵的秀气，青树翠蔓，悬泉瀑布，云出岩岫，鸟鸣山涧，乍一看便是藏仙隐神的灵秀宝地。

苦景乡一亭长家中出了事。亭长耆母驾鹤西去，亭长发了愁，他不知该寻个怎样的风水宝地安葬老母。他年纪轻时，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混个小吏当当，对父母的身后事便有些怠慢，如今当上亭长，虽说仍不能给老母风光大葬，但挑一块座阴府总是有能力的。这乡里的风水先生不大靠谱，亭长曾有好几次遭了忽悠，出门翻车，宴请无人，选处房宅还招老鼠。十个人挣得好，不如一个人躺得好，选阴宅这事，可不能再出岔子了。万般无奈，他四处走动，询问邻里。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叫他问出些眉目。街头卖豆腐的秦叔告知他，朝头山里有个很有些道行的樵夫，每日辰时挑些柴火来街头卖，秦叔有回因家中长子生了病，久治不愈，正在发愁，那樵夫到他家中一瞧，只是给长子挪了挪榻，又赠了些山里草药，不出五日，长子就活蹦乱跳了：先前又央他瞧了阴宅，如今这生意越做越好。秦叔讲得天花乱坠，将那樵夫夸得像天仙一般的人物。亭长将信将疑，翌日，便蹲在街头等樵夫来。秦叔讲得不错，确有一樵夫在辰时背着柴火沿街叫卖。亭长赶紧凑上去，叫住了樵夫。

待樵夫转过身来，亭长瞧清了他的相貌，不由吃了一惊。若不是面前这人衣衫褴褛，不修边幅，亭长真要怀疑自己见了神仙。短褐穿结虽有碍观瞻，但掩不住他颀长的身段，亭长抬首打量这个比他高上半个脑袋的年轻人，只见他眉目清秀，形貌俊雅，脸上神情平和淡然，有出尘的味道，像极了庙里供起来的菩萨，皎皎若明月穿云，肃肃似清风过松。亭长朝他一拱拳，正要开口，不料樵夫抢先问道：“亭长可是要为令堂寻阴宅？”

亭长诧异：果然道行高深，连此事也未卜先知。他道：“正是，不知先生何处得知。”

樵夫笑将起来，他道：“昨日傍晚我去秦叔家中蹭饭，秦叔在桌上告知我此事。”亭长哑然，半晌才道：“那先生可否愿意帮在下这个忙。事完，在下必有重谢。”

“可以，可以，自当尽心竭力。”樵夫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那先生可愿去敝舍吃一盏茶水？”

“同往同往。”樵夫背着柴火，大步流星地朝亭长家的方位走去。

坐在堂中，樵夫端着茶水东张西望，堂中还停放着亭长老母的棺椁。亭长询问：“先生贵姓？”

“免贵，无姓，我叫错爻。”樵夫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亭长以为他姓“吴”，便忙道：“原来是吴先生。”错爻明知他弄错，却不加纠正，任由他唤“吴先生”去。两人在堂中小憩片刻，错爻便带领着亭长去郊外寻墓地。错爻先是四处走动一番，待选好了大概地方，又折了根木枝左拨右挑，以免架在个白蚁窝上蛀了棺椁。最后，错爻敲定了一块地，正要给亭长讲解讲解，却不料身后传来马嘶声，他掉头去望，便见烟阵冲天，马蹄之声纷杂错乱，一队人马正朝苦景乡驰来。待再近些瞧，错爻心下点着数，仅有五人。五人各腰间悬剑，背上负矢，衣饰简朴，骑术精湛，瞧身形都是不世出的武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错爻正要转回头给亭长继续讲解墓地风水，忽然，他余光一瞟，发现五骑末尾一人背上一团白绒绒的物什爬上他的肩。错爻心中一震，转头盯住那物什仔细瞧，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难以捉摸。

“吴先生，可有疑问？”亭长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不由问出口。

“敢问亭长，那方才西去的五人，亭长可看出他们来头？”

“不知，应是一般游侠。”

“亭长若是知晓他们的歇脚处，麻烦告知我。”

“先生之请，必当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