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若梅喜八方来贺 康王灭兔死狗烹(2/2)
“摩伽陀国有一白象,俊美无比,一日国王骑象出巡,众人皆赞叹象王之姿,国王恼怒心生怨妒,预杀之,象王得知携驯者飞跃波罗奈国。我明白了,大抵是有人传我见不得静贵人有孕这话到了太后那了。我这几日闭门不出,尽也能招来这闲言碎语,怪不得方才。”秋曦颜想起风奕谦的那句“太后可是高兴的很。”方才知道是有所指的。
“小主,这莫不是太冤枉了吗?可见那传话之人居心叵测。”芷欣看着这羊脂白玉象觉得后背发凉。
秋曦颜长叹:“碧玉无罪怀璧其罪,小林子把太后的赏赐收好,莫要出任何差错,免得叫人做实我妒嫉的罪名,芷欣我记得有一对金麒麟去寻出来,再把那匹天蚕丝也一并寻出来,看来我明儿个得去贺一贺静贵人大喜,明儿个宣卫太医同去。”
“小主,眼下您还要去凝惠堂这是非之地。”
“不去也得去,后宫哪里不是是非之地。如此想来,莫不如落晖居,我该老死在那,何苦回来呢。”
“小主,小心隔墙有耳啊。”芷欣小心关上窗户。
秋曦颜翻了几页书便歇息了,这一夜倒也无话,第二天清早,晨昏定省之后,秋曦颜便去了凝惠堂,这凝惠堂如今好不热闹,侯佳敏儿,蓝玛莎蒂,结拉那雅可欣一屋子的人有说有笑,听外头通禀秋曦颜来了,便起身行礼。秋曦颜如今到底是正儿八紧的主位娘娘,这些人也不敢怠慢:“瑜嫔万安。”
“快快请起,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大礼,梅妹妹快些躺着,你眼下身子金贵,你若行礼可要折煞本宫了。”秋曦颜见蔡若梅要起身行礼连忙给扶了起来。
“前几日瑜嫔娘娘身子不适,可有好些天没出来了,连静贵人大喜也不曾来贺,昨儿个太后才让我去看看,今儿个这气色看着也好了。”结拉那雅可欣眼中含笑,话中带刺。
“前些天着了风寒,怕冒然前来惊扰了妹妹和腹中胎儿,这不等病痊愈了才敢来看妹妹,今儿个本宫把太医都带来了。妹妹这些日子可是消瘦了些。身子可还好。”
“身上总是懒懒的,原也是我自己身子弱,这头一次怀孕,也是怕有什么闪失,皇上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就这么将养着。倒是劳烦各位姐姐常常挂念。”蔡若梅看起来脸色红润,气息平稳,看来这胎很是安稳。
秋曦颜拉着蔡若梅的手:“到底是妹妹好福气啊,你看我光顾着说,到把正事给忘记了,小林子,妹妹这对金麒麟是本宫晋嫔位时皇上赏赐的。麒麟得子,赠与妹妹,望妹妹一索得男,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天蚕丝是年下雪域进贡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贺礼妹妹可不要嫌弃啊。照顾静贵人的太医何在?”
“微臣太医院杜仲,给瑜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今儿个正好卫太医也在,请两位太医验看这些东西是否被人鱼目混珠参入有损胎儿的东西,从今往后任何入凝惠堂的东西都要一一验看,切不可大意,若静贵人母子有任何差错,你们太医院有几个脑袋能担当的。”
“姐姐莫要说笑了,姐姐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为着你和胎儿着想还是谨慎些好。太医验看后可有问题?”
“回娘娘并无任何问题。”两为太医一口同声。证明秋曦颜所赠之物,无任何问题。
“惠贵人的香囊好生漂亮。香味也清新独特。”秋曦颜指着侯佳敏儿的香囊,赞不绝口。
侯佳敏儿取下香囊:“娘娘说笑,这是沈贵人送于嫔妾的,娘娘若喜欢就赠与娘娘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惠贵人这身并蒂芍药的广袖三铐襟的宫衣颜色鲜艳搭配也是极好,只是着芍药的绣法不多见。”
“娘娘,这是制衣居今年新研制的撺金丝的绣法,加重织线的密数,加入金丝,这绣出的芍药,在阳光里散发金光,似乎要跃然而出了。我也在太后那刚见过,没想到姐姐已经穿上了。”结拉那雅可欣昨日件制衣居送来给结拉那雅霂琼的斗篷上用的就是这种绣法。
侯佳敏儿浅笑:“欣妹妹真是博闻,这件新衣正是太后赏赐的,嫔妾几个就偶有些好东西,小家子气,没皮没脸的就拿来穿了,哪像娘娘,这身上的绢帕都是天蚕丝的。这一方丝帕怕是价值数金呢。”
“惠姐姐说笑呢,我这里算什么呢?眼下梅妹妹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你们看看这凝惠堂糊窗的窗纱,这可不是一般的窗纱,唤做寒烟翠,乃是江南特有的竹蚕的蚕茧制的,轻薄柔和,产量极少,大多用来制成羽衣或纱柳,妹妹这一屋子的窗纱怕是要千金之数了。如此可见妹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改日诞下龙翼位居贤德淑悯四妃之一也是指日可待啊。”秋曦颜一进屋就看到了这寒烟翠,如此奢靡着实无法想象。
蓝玛莎蒂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秋曦颜如此见识广博:“娘娘才真是博闻,这寒烟翠一般人如何识得。”
“文妹妹母家乃是平西王府,素闻平西王爷博古通今,想必妹妹也是才高八斗的才女。这一高兴啊,话就多了,怕是打扰了梅妹妹养胎,本宫怡然轩还有些琐事,改日再来叨扰妹妹。妹妹好生养着。“众人看秋曦颜预备走,也都跟着同去了:“那我们也先走了,改日再来看静贵人。”
“小李子替我送送各位姐姐,姐姐好走,恕妹妹不能远送。”送走了这一波人,陪着唱了半天的戏,蔡若梅也是真累了:“芙蓉,服侍我睡一会,这引来送往的,还真是热闹。”
“眼下小主有孕,这些人自然要巴结小主了。”芙蓉手脚麻利,又是伺候惯蔡若梅的,自然成了心腹之人。
“这一胎也许是我命里该有的,若真能应了麒麟送子,那到也真正是好了。”蔡若梅摸着金麒麟,想起皇后的脸,心中暗自苦笑。
“小主,您必定心想事成。皇后娘娘送了血燕过来,还说让您安心养胎,一切有皇后娘娘在。”
“我知道了,先退下吧,我困了。皇上要过来用晚膳你准备着吧。”
从凝惠堂出来,秋曦颜并未回怡然轩,想着回去也是对着墙,便四处走走:“卫太医,你若太医院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这已经没事了。”
“小主秋日清冷,这御花园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微臣要去给谨妃请平安脈,先行告退了。”卫一清不忍看秋曦颜萎靡不振的样子,但御花园人多眼杂,唯有离开方能护她周全。
秋曦颜并不是听劝的人,却偏偏要去这风大的铜雀台,这铜雀台说起来也是人杰地灵的灵秀之地,先帝文皇后还是德贵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铜雀台铭鎏宫。再有太帝淑贵妃也曾是这里的主人。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一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再华丽的宫殿一场大火也能付之一炬。更别说人生了,华丽不过一时,璀璨也不过一时。”
“好一句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怎么今日对这《阿房宫赋》如此感叹。”风清浩远远就看在秋曦颜风中吟诗的样子,宫中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但能有如斯意境的唯有秋曦颜。
“皇上圣安。”秋曦颜许久未见风清浩,今日一见竟不知说什么了,唯有看着他的龙袍。
“几日没有见你,朕很是思念,前几日说是病了,可有好些啊?怎么不养着,又出来了呢?朕看看,几日不见却是有些憔悴。宣太医了吗?”风清浩这几日也不是丝毫不关心秋曦颜,只是太后下了懿旨,要多陪着蔡若梅,风清浩也不好违了旨意。
秋曦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染了风寒,养了几日也就好了,今儿个刚去贺梅妹妹大喜。觉得这深秋的铜雀台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就为美景驻足。”
“今儿个颜儿这远山黛画的份外耀眼,平日里你画的都是水雾黛,今儿个怎么改了远山黛,但依旧好看。”
“皇上何时留意这妆容颜色了,臣妾蒲柳之姿,远配不上远山黛精致,所以都画水雾黛,但这几日病方痊愈,今儿个又是去贺喜,远山黛看着精神些罢了。”
“你若还自嘲无盐,那这后宫粉黛又有哪个还有颜色呢?内务府有新进贡的阮烟罗,你可喜欢。朕让他们给你裁件羽衣如何。”
“眼下就要入冬了,臣妾平白无故的做件羽衣岂不怪哉。”
“朕的颜儿天生资质,无需新衣添颜色。颜儿,朕觉得你有心事。”风清浩拦着秋曦颜,站在风中,为她挡去秋风的寒气。
秋曦颜靠着风清浩心绪复杂:“皇上近来该是开心的吧,宫中又添皇子。太后的病也好了七八分呢。”
“小梅有孕朕和太后一样高兴,只是朕更想看着你有孕的样子,你入宫后发生了很多事,身子又一直未大好过,要好生养着啊。莫要同皇后一般,小产后就一只没有动静了。”
“皇上,若臣妾一直无所出,那皇上是否就不要臣妾了呢?”
“不管你是否有皇嗣,你都是朕独一无二的颜儿,只不过,太后喜欢含饴弄孙,你有了子嗣太后自然更喜欢你了。今日在朝堂上朕晋了你父亲的官位,今年科考朕要唯以重用。康王主持选材一事,朝中颇有微词,朕也觉得时候到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父亲将成为朕的肱骨之臣。”
“谢皇上恩典,能为皇上分忧是秋家满门荣耀。只是康王的势力盘根错节,绝非一早一夕,对付康王也得师出有名才好。”
“颜儿所言及是,朕手中掌握不少康王图谋不轨的证据,朕也命你父亲和一些大臣召集这些年在选材一事上被康王排挤打压的学子,本次科举朕预备开大科,题目也有朕在科举当日发布,就由这些学子在科举的卷子上,揭发康王的罪行吧,今年秋试,朕要亲自参与。只是这样一来,朕就少不得要冷落你一段时日了。梅儿有孕,朕总要多放些关心,朕无法时时看到你心中定是思念”
“皇上前朝政务要紧,臣妾等着皇上凯旋的消息。”打这以后风清浩确实少来后宫,外界也只知道,风清浩想亲自参与今年的秋选,加之今年开了大科,自然忙碌些。除了蔡若梅因着有孕五天七天总能见风清浩一面,或是皇后,宸贵妃也因为宫内之事也能说上几句话,其她人已经连着约莫一个月未见到风清浩了。其实这暗地里,风清浩时有书信给秋曦颜,只是这是瞒着其他人的,也是怕人多口杂,泄露了康王之事。这一晃眼两月有余,朝堂之上今日大乱,风清浩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这些学子笔下之事是否属实,康王,你给朕一个解释。”
康王风清朗到没有预想中的惊恐,只是相较之前的盛气凌人有些收敛:“臣以为一二学子之言不过是捕风捉影,言过其实。臣主持选材,自然唯才是举,那些资质平庸之辈诬陷微臣。”
“是吗?一二学子,难道康王认为只有一二学子对你有所微言吗?朕手上这些都是学子们的考卷,三德子拿下去给列位臣工看看,看看康王爷到底是功是过。”风清浩脸色阴沉,也并未怒不可遏。
风清朗立于朝堂之上看着这些考卷,攥紧拳头,眼中似有靑筋爆出:“皇上,臣心中只有江山社稷,绝无私心,皇上为何轻信这些穷酸学子之言,而不相信臣呢。”
“康王,朕同你同为先帝之子,朕视你为肱骨之臣,将选才之事交由你,你却营私舞弊,贪赃枉法。你可对得起先帝。”
“皇帝仅凭几张纸就定臣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无容人的雅量。不配继承先帝的遗志。兔死狗烹,皇帝不过是找个借口杀了臣,皇帝怎么不想想你如何做得了今天的皇位。臣不服,皇帝的做法,列位臣工也不服。本王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为江山社稷立夏汗马功劳,皇帝你当时不过是黄口小儿。”风清朗言之凿凿没有丝毫畏惧。
风清浩依旧只是表情阴沉:“今日朝堂之上,朕就要看看,康王你的汗马功劳究竟在何处,列位臣工,你们服是不服?秋向阳,秋试你也是主试官,可有话说?”
“启禀皇上,臣这里有本册子,里面记录了言官御史从各地收集来的有关康王爷罔顾法纪,中饱私囊,横行霸道的证据,还有历年的冤案,经过大理寺重审,发现不少案件同康王有干系,康王府内秘密组织残杀同僚,甚至混入内庭霍乱宫围,望皇上明察。”秋向阳撩袍拱手,一言一语不卑不亢,大义凌然。
风清浩点点头:“康王风清朗,你的暗香阁还预备送多少眼线在朕的身边?这条条罪状,你还有何话说。谏言御史大夫左权全家一夜之间被无名之火烧的片瓦无存,是不是你指使的,太医院副院判淘浅突然暴毙又于你有何干系,你的罪状数不胜数,你还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江山在你手中算什么,朕在你眼中又算什么?你还有何话说,你们还有何话说?”
“好你的黄口小儿,风清浩,本王才应该是天子,你凭什么得到皇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风清朗知道劫数难逃,也不再收敛,嗜杀的本性显露无疑。
风清浩面对这个哥哥,似乎没有任何的手足情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来人,除去他的爵位,褫夺一切封号,处以死刑,康王正妃及子女赐死,府内所有男丁发配西疆,所有女眷发配军安处。大理寺彻查康王一案,务必把相关人等一网打尽。”风清浩说完拂袖而去,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禁军一拥而上,眨眼间已将一干大臣拿下,那些大臣的家中此刻也是团团包围,相关人等全部锒铛入狱。风清浩是个帝王,帝王自有他冷静阴暗的一面,他不会留下任何复仇的种子,也不会放过觊觎他帝王之位的人,对于哥哥尚且不留生路,更何况是这些大臣。一瞬间,康王所有的党羽落网,暗香阁也被陆羽偷袭土崩瓦解,卫娇兰在死前烧毁了部分资料,纵身跃入火炉。养在宫中的一儿一女也未能逃过一结,结拉那雅霂琼看着太监给他们喂了鹤顶红。康王妃,在最后时刻拼死留下了康王唯一的火种,康王一月前宠幸了一个侍女,如今侍女有孕,本来康王妃定是容不下她的,但面对生死,康王妃毅然命最后两个死士将她由密道送出皇城,而自己含着泪饮下毒酒。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连死也是一样。
“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要做个吊儿郎当的逍遥王爷了。”卫一清坐在书房里一阵唏嘘。
风奕谦大笑:“帝王家的黑暗,我见的比你多,风清朗注定不会赢,他还不够狠,皇位上的那位才是最难以琢磨的。不过帝王必须有这样的手段,天下,这个天下就是在不断舍弃中得到的。”
“值得吗?到头来一无所有。这天下,这皇宫,这帝王之坐毫无感情。夜莎罗以前曾说,他也许爱过,但却变成沉重的枷锁。我总会想起,夜莎罗临死的样子,似乎这一生只有生无可恋这四个字,如果真是一生挚爱,怎么会这样对待她呢?但这悲剧何时能结束呢,夜莎罗生无可恋,奈何如今又有一个秋曦颜,都不知道自己义无反顾的是去走向深渊。”卫一清也很头痛,面对秋曦颜,想要阻止悲剧却无可奈何。
“她也算是一个聪明人,希望尽早明白帝王家的规矩,如果不能成为帝王家无悲无喜的一部分,那就应该离开皇宫。死或者生都不重要,离开才能解脱。”
“不可能的,你以为夜莎罗没有离开过,皇帝最厉害的是驾驭之术,除非对他毫无感情否则如何摆脱。如果可以,夜莎罗也不用死了,我说过我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夜莎罗坠崖,中毒这些我都能解,可她却不愿留下,留下太痛,无法呼吸,所以我才给了她通往死亡的钥匙。皇帝就是最可怕的存在。我见过秋老爷和秋夫人,秋曦颜确实不像他们,但我还是很难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也许可以帮我查查秋家?所有,所有你觉得有意思的。”
“我自然可以去调查秋家的一草一木,但若真是你要找的人,你可想好退路?”
“哪条路才算是退路呢?若真是,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恐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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