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风（1/2）

那药房的主管，远远看致潋狼狈地跑来，早已做出一副要为难的样子撇着嘴等着。

致潋如同刚从井里爬出来，嘴唇冻的发青脸色惨白，发丝上还沾着水珠，衣领紧贴在锁骨上，往下起起伏伏的丘岭更让那主管眼睛都直了。腹中早已编好一段措辞，这次非吃定她不可。

正欲说致潋却颤颤地伸出小手，“我，我有钱了……”

主管的眼睛再次直了，如同一声响雷打碎心中所有绮思，他双股颤颤，看到这东西条件反射就想跪下。

“你……你竟敢偷——”

话刚说一半又咽下，抬头打量致潋，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又想威吓又想讨好，几经变化，最后眼睛定在致潋的身上，那湿透了披在身上的，是王上的……

主管彻底腿软了，他露出一个好似哭一般的笑，把致潋让到一旁的椅子上，那里离火炉也近，一边招来一个随从，小声吩咐让他去问安公公，王上的玉龙扳指怎么样了。

这话说的奇怪，但是那小子惧主管的淫威，还是一下飞跑了出去。

主管回头一个劲的赔笑，致潋哪里坐的住，她要雪莲，牧靖康还等着呢。那主管却没有行动，只是极奇怪地笑着，致潋都以为他失常了，她握紧扳指，她当初拿牧靖康的换母鸡就很顺利啊。

终于那跑腿的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安，安公公没回话，王上说，他的扳指很好，不……不消您管。”

“你见到王上了？”主管瞪圆自己的金鱼眼，等他愣过神来，钻进了药房，捧着那雪莲的盒子毕恭毕敬给致潋，致潋把扳指送过去，主管连忙跪下，“哎呀您这是要害死奴才呀！”

说完不住的磕头，砰砰直响。这世上的事一向是致潋不能理解的，她此时也顾不得眼前的诡异，接了那雪莲就往外跑，却在大门口就遇见了戚涛，他步履虚浮神情恍惚，致潋跑到他面前，举着脸和手里的盒子，“我有雪莲了！”

戚涛这才聚起精神看到眼前的致潋，看着她一身的狼狈，和手里的盒子。还有她满眼的希翼。

他干涸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出声，“娘娘，康王他……去了，您今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致潋的表情如同冰封在脸上，手里的盒子掉落都未改变，考究的木匣直接摔掉了盖子，里面的雪莲滚落出来，沾了一身的泥水。

致潋的眼中突然喷出火来，好像是戚涛把牧靖康害死的一般，她红着眼，“你胡说，你这个庸医！”

她不顾一切向地牢跑去，戚涛回头，“娘娘——”

他要去拦住她，如果她看见，她只会更伤心的。戚涛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什么突然承认了致潋，那个从前他一直鄙夷不认同的皇妃。

戚涛的眼睛被雨水模糊，他看不清路，用手挡在眼前，此刻他已经看不见致潋，但还是向地牢跑去，果然还未进去就听到致潋的尖叫，她像是幼崽被人生生抢走的母兽一样，叫的撕心裂肺。

戚涛闭闭眼，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果然进去看到几个士兵正吃力拦着致潋，另外还有人，在堵那个洞口，等完全堵上，这就是牧靖康的墓了。

“他还没有死，他没有死——”致潋叫着，她的手奋力向那一点点变小的洞口伸着，指甲上有血，因为她刚才抓破了一个侍卫的脸。

“你们为什么不看一眼，他还没有死——”致潋终于绝望地大哭。

“让我看一眼，万一他还没有死……那么冷，那么黑……”

戚涛突然感到心酸的走不动路，他过去抓住致潋的腰把她往后拽，真的希望她快点离开这里，是为了她好。

致潋突然死死地盯着那几乎被完全堵死的洞口，这里将永远是牧靖康的葬身之地。

侍卫们以为致潋已经没力气了，便放开她去帮忙堵墓穴，她摊在戚涛怀里，只有眼神还不住跟着他们的砌墙动作。

“蒻儿……蒻儿记住，如果孤不在了，就是孤应受的苦受完了，这是孤应赎的罪……”

“记住，只准跟疼爱你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孤也可以……”

“你是我见过，最聪慧，最空灵的女子，孤从来不会骗你——”

致潋的眼神已经僵住，如同死灰已经没有悲喜，突然她的指甲如利刃一样扎到戚涛的手上，在他吃痛一松时她已经冲出去！大家都背对着她，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再冲过来，然而致潋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她不是冲他们去的——她一头撞在了那墓穴的石壁上！在那坚硬的墓石上用血划了一道，然后她倒在墓边，软软的，如一只被雨水打中的蝴蝶，翅膀还在缓缓的扇动，但趋于停止。

“娘娘——”

戚涛的声音已经很遥远，致潋终于可以不听、不看这些世上的人了，反正他们和她永远都不会融和，她是奇怪的，他们是难懂的。

致潋的手慢慢抚上那圆形的凸出地面的墓壁，她只有……她只有……

她的意识终于沦陷。

很奇怪，像是坠落的人，突然有一双手拖住了自己，感觉身子一轻，但回头看，自己的身体明明还在下坠。

那是不是自由了？连身体都束缚不了自己了，那，她想去哪里都可以了吧？

她飘啊飘，似乎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为什么还有人在阻拦她？终于到了，可眼前的黑影无论怎样都挡在她的面前，她的意识里她是一定要进去他身后这个门的，可是这个黑影就是不让她进，她好像很急，好像再不进就来不及了。

“那，让我看一眼……”致潋说，“我看一眼他就可以。”

那黑影仿佛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