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边馆战事起 玉鳞身世传说（2/2）

“帮我擦洗。”

拿着水瓢的手迟疑半响，她低着头。

“怎么了？”那人淡淡的问，似乎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什么不对。

“于礼不合。”她道，她可以吃苦做活，但是这样的事，还不是可以做得的。

玉鳞看过来，他的眼角极尖而细长，水雾中看去有股媚意。

“谁教你的礼教？”

娄静初抠弄着衣袖，“父母，和先生。”

“为何学礼？”他仿佛天外来人，不住问着。

“与人相处，礼数为尺。”

玉鳞却淡淡别过头，“你觉得你这辈子，还能见到你的父母、先生，和那些你说的人么？”

娄静初张口，还未想到说些什么，玉鳞就又看过来，“你又觉得我，是那种礼教中人么？”

娄静初不语，他连正常人都不是！

她有些慌乱地低头，还在小声辩驳，“我以为你，读书明理。”

这条船上，有一个很大的藏书室，那也是娄静初对他最好奇的地方，他最常待在那里，娄静初推他到那里，有时候要到晚上再把他推回来。

玉鳞终于完全转过头来，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终于他说，“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即使读了书，会像正常人那样用吗？”

娄静初说不出话，玉鳞却很快垂下眼，“你识字的，对吗？”

娄静初点头，因为身体不好，父亲便请先生叫她识字断文，平常也算有些寄托。

“扶我起来，”玉鳞却突然道，娄静初愣了，他，是在沐浴，他要她扶他起来？她光是站在桶边都觉得承受无能了。

玉鳞却回过头，“从今以后，我沐浴，不得任何人靠近，由你全权负责——衣服在屏风上。”

娄静初几乎是闭上眼，不去在意手上肌肤的触感，把他扶起来，玉鳞皱着眉，用手支撑着桶沿，看起来很吃力，“去拿衣服！”

娄静初忙跑去拿，过来给他披上一件，把人扶出来，玉鳞的腿只会动，使不上力，就这样等玉鳞出来娄静初的身上也快湿透，赶紧给他换上干衣服，全程目光回避，还是免不了一些部位落入眼中。

“推我到藏书室。”最后坐在椅子上玉鳞也有些气喘，平常黑衣人什么都做得，娄静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罪来为难自己。

到了藏书室，玉鳞拿下一本看起来极古旧的书本递给她，“里面古字多，看看认不认得。”

娄静初翻开，其实大致都认得，上面还有图画，只是可能时间久远，墨都快失了色，淡淡的。

“这个是……”她指着一副画问，其实已经猜出几分，心里有些紧张。

“鲛人。”玉鳞淡淡地说。

娄静初手一颤，掩饰住，还是往下看，心里却乱的很，理解能力也变弱，她最后无辜地看向玉鳞，似乎在求他说话。

“那上面讲的，是鲛人的传说，我的先辈留下了许多书，似乎在以此向后人解释自身的由来。”

娄静初看那画，字密密麻麻她已经看不进去，只依稀看出那画中的生灵有女子美好的身体，下身却是长长的鱼尾，趴于礁石上，似乎在哭泣。

“那是鲛人泣夫的故事。”

娄静初不确定她是不是刚才从玉鳞的眼中窥得了一丝哀伤，他转过椅子，又面朝窗外，淡淡的语气和声音，“传闻深海有鲛人，形似女子，有超凡美貌，性愚钝如鱼。鲛人下身为鱼尾，生来不知自己是何物，传说鲛人最开始只有女子，由水中游卵所变，只是她们却不知道。有鲛人浮于水面上，见相貌英俊的渔夫，心生爱慕，便觉得是同类中的雄性。以歌示爱，奉上水中鱼虾。渔夫大惊，以为是女子裸露在河中，故躲避，鲛人便不敢唐突，只是日久天长，抑不住思念，鲛人们开始冲出水面，将心仪的渔夫拽下水，欲向其倾诉爱意，成婚，却不知他们不能在水中呼吸，故被拖下水的渔夫都被溺死，鲛鱼看终于可以触碰的爱人已死，悲痛万分，日日覆在水中礁石上哭泣，男子被埋于礁石之下。”

娄静初呆了，许久才道，“她们就一直不知道，然后一直这样绝望下去吗？”

听起来既荒唐，又有些悲凉。

玉鳞摇摇头，“后来有鲛人明白，心仪的人不能和她们共处在水底，便日日趴在水边看，忍住不去抓。很长时间过去，有一天，一个鲛人历尽千辛幻化出腿来，只是无力，她爬上岸边，与自己心仪的爱人见了面，那人救她回家，迎娶了她，从此，便有了一个有人类血脉的鲛人诞生。”

他抬起头，又接着说，“那与人类结合诞生的鲛人，有双腿双足，只是绵软无力，身体部分布有鳞片，目色往往怪异。”

娄静初屏住呼吸，越接近答案她越紧张，不敢问。玉鳞却极轻地叹口气，“这也许是我的祖先搜罗来的传说来给后代人一个交代，只是如今，只有这一个解释，来解释我这样的人。”

“你有，父母的吗？”娄静初小心地问。

“我只有父亲。”玉鳞的眼神一下回复平静，甚至有一丝冷然，“他没死，他去了岸上。”

“可以上岸？”也许有些激动声调高了起来，娄静初马上掩住嘴。

玉鳞看了她一眼，“年满二十五岁，与民间女子通婚，新婚之夜，血液冲进下身，可直立行走，鳞片慢慢退隐，与常人无异。”

娄静初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明了。她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